陆三川睁着双眼,心中却想着:待明日醒来,董夫人不见了我,定会焦急万分吧...“先回一趟江洲,我母亲的忌日快到了,我想去拜上一拜。”
苏青冷冷地道:“还真是个孝顺的儿子。”
陆三川苦笑了一声,“母亲在我出生后便去世了,我从未见过母亲,只是在父亲的藏画上见过母亲的画像。果真是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父亲时常对着那画发呆,一呆便是整整一天。”
父亲?苏青冷冷哼了一声。在她眼中,所谓父亲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陆三川继续说道:“原本,每年的十一月二十二,我和父亲会一起去到母亲坟前,为母亲放上一簇菊花与几支牡丹枝。母亲喜爱牡丹,故我家后院栽有一片牡丹。只是现在...”
他已说不出口,便只好叹了一口气。
苏青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也便没有追问,只是“嗯”了一声。
陆三川忽然双目一狠,抛尽那儒雅的书生气息,低声说道:“苏姑娘,之前有听你说,去找我父亲寻仇的,是叫锦江七蛟吧?”
苏青睁开眼,虽然看不清楚庙内情状,依着声音寻去,还是找到了地上的那团黑影。“嗯,怎么了?”
陆三川冷冷地道,“待看望过我母亲,我便要找到他们,亲手为父亲报仇。”
苏青听之,惊讶地“哦”了一声。她有些意外,这个温文尔雅举动斯文的小男孩,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突然想要报仇了?”
陆三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了许久,只是吐出几个字,“因果报应。”
苏青微微有些高兴,觉得陆三川终于有了些许男人模样。她往那团黑影多看了几眼,想和他多讲几句话,以填补这三十日来的空白,脑筋翻转许久,才没话找话道,“你学会乾陵虚步了吗?”
过了半晌,无人应答。却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苏青将脸一沉,双手抱胸,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陆三川躺在草桔之上,虽比不过农舍中的床褥羽被,倒也勉强凑合,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苏青卯时三刻便已醒来,见陆三川睡得正香,也便不去打扰,只是远远地看着,期待陆三川醒来之后,会轻轻将自己摇醒。
哪知陆三川转醒之后,见苏青依旧眯着双眼,当她还在睡梦之中,便径直走去庙外,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又回到庙中,两只手中多了几颗黄色野果。
他见苏青已然睁眼,却是双眉轻锁显有不悦,当她饥饿才致如此,便将左手的果子向苏青递去,“苏姑娘,你醒了,吃点野果吧。”
苏青冷冷哼了一声,视若无睹,径直站起走去,挥动的手臂打在他左手,黄色野果落了一地。
陆三川呆呆地望着苏青走去庙门,叹了口气,顾自说道:“女人心,海底针啊...”他捡起野果,在身上擦了擦,正要咬食,忽想起还不曾拜见庙中所供神仙,便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髯须花白的慈祥老者,不是土地公公还会是谁?
他向土地深深作揖,恭敬说道:“多谢土地善心,留我与苏姑娘在庙内宿夜,小生便且先告辞了。”
二人进到襄阳城中,买了两匹快马,又折了一簇菊花与三支牡丹枝,齐齐向江洲赶去。
买马之时,陆三川见苏青眼睛一眨不眨地掏出银两付钱,甚是疑惑,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苏青不愿搭理他,只是说“董大夫给的”便不再开口。
陆三川自讨没趣,也便缄默不语。
陆三川母亲姓柳名含烟,嫁给陆本炽之前,不过是个寻常的农家女。
一日,陆本炽路过那小小山村,见柳含烟头戴一顶斗笠,正在阳光下劳作。白皙的脸颊闪着莹莹汗水,更为她添加了几分光彩。
陆本炽对柳含烟一见钟情,便下重礼给柳含烟父母,将柳含烟娶回了家中。
二人婚礼甚是隆重。
陆本炽以游龙吟刀之名,请遍当时江湖上德高望重之人,就连不出竹林的柳羌也请了过来。众人皆道祝福之语。
婚后,柳含烟也的确幸福,万事有下人操办,陆本炽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只是,这般天来之福似乎惹恼了九霄神仙。柳含烟生陆三川时,却是难产。
陆本炽本想保大弃小,柳含烟坚决不许,还念了一首诗来,“三生有幸入你门,化作尘泥也无悔”。
接着便是柳含烟竭尽全力的一声呼喊。
“啊!”
陆三川坠地。
柳含烟却合眼西去。
陆本炽抱着陆三川,眼泪不住地流。“三生有幸入你门...三生有幸入你门...”
他便将“三”字一转,成了“川”,陆三川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