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躺在床上，攥着手上的智能手机，看着满屏的文字，拇指快速上下翻动，所有的字如一重黑影呼啸略过，像是看到了什么，但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呀……呼……”
他直接将手机甩到半空，亮亮的长方形物体自下而上地画着一道弧线，到达顶点时，又重重咋在柔软的被褥上。
白羽狂乱地抓了抓头发，使劲地揉揉太阳穴，紧闭着双眼，发出一声哀嚎:
“啊……哈啊……”
似是哀伤的舞调，面对阵阵翻涌的海浪，独脚舞者站于高高的悬崖之上，面对前方之深渊，后方之地狱，翩然起舞，随波涛的旋律舞动，随浪潮的音律高歌。
在寂静的夜，雨珠渐大，哀声渐小，天空中浓厚的乌云愈加深邃，夜，也深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上清华！为什么要让我上这个学校！呜……”白羽身体有些颤抖，看着地面那张被自己狠狠掷弃的大学通知书，失声痛哭。
他怎么也没想到，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的学业生涯，将在这里被重重画上一笔，成为人生中难以划入的污点。
白羽依稀记得几天前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小羽，有个消息我得告诉你，清华你就别去了，去华农吧。”
他惊愕地说不上话来，对面那端听见他不出声，以为他默认了，就继续接着说：
“我知道你可能有些不愿意，但是你爹我实在是没办法啊，有些隐情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总有一天，我相信你会理解我的。”说完，那端就挂断了电话，只留下嘟嘟的声响。
白羽手一松，手机从手上滑落，跌到地板的瓷砖上，他没有急忙捡起手机仔细查看手机有没有碎屏，而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外面阳光很明媚，照在屋内，映在身上，暖和和的，白羽看着窗户，恍恍惚惚间，看到一张裂开唇缝，急剧增大，黑黝黝的大嘴向他袭来，一惊，不由自主地晕了过去。
思绪回归，白羽扩大的瞳孔慢慢收缩，他跳下床，一步一脚地朝门边走去。
“吱呀——”
铁门发出一声怪叫，在闪着微暗灯光的楼道格外清晰。
没有穿鞋，就这样赤着脚，慢慢走下楼梯，阶梯上干脆的沙砾硌着他的双脚，切割他娇嫩的肌肤，在走出小楼的时候，些许楼梯上已布满血印，应和着雷声雨点，应和着此刻的万籁俱寂，黑夜中，似乎有一道道黑影飘过，无声无息。
滴滴雨珠砸在白羽额头上，溅起的水花一半洒在地上，一半汇成奚奚小流，从他高耸的鼻梁上掉落，从他下巴那些尖尖的胡须上坠落。
他不禁舔了舔嘴唇，嗯，涩涩的，和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样，除了苦涩，除了哀痛，或许，就剩下无边的失望了。
雨未停，雨点反而越来越大，一滴滴地重击岸边由红泥构成的地面，渗入地面，水与泥相互纠缠，忘情交融，地面一片泥泞。拖着依旧流血的双脚，白羽跌跌撞撞地向河边跑去。岸边雨水交汇，倒入湖中，卷起阵阵波涛，电闪雷鸣，寒风呼啸，此刻，小湖边，漆黑的天地炸雷不断，隐约的亮光映在一片单薄的身影上，其摇摇摆摆，面对疾风骤雨，面对刺骨寒风。
在离湖岸不足一米处，白羽突然被一块不明物体绊倒，身体一晃，摔倒在地面上，差点跌入湖中。他全身蘸满了红泥，撑地起身时，那嘴还不断吐出一块块泥巴，大雨冲刷着他的身躯，像尼罗河大瀑布一样冲刷着正下方的岩石，不一会儿，一切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污垢。
经此一摔，白羽算是恢复了神智，由恍惚转向理智，低下头颅，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口新鲜的空气，一口略微忧伤的空气。
“也罢，也罢……”他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向小楼走去，路灯将他寂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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