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边的情况,杨韶心里有些意动,可若做了道童,从此要吃斋颂经持戒,终生侍奉真武大帝、三清祖师,不能婚娶,不能在家孝敬父母。
有的道士甚至寻求长生不老之术,云游天下,采集珍稀灵药炼丹问道,成仙飞升。关于大陆上流传的一些仙人的故事,杨韶虽也听说过,但只当是神话传说。这些为慎独而避世长生的理念与他读书科举做官,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完全相悖,不免犹豫起来。
“韶儿!你回来得正好!为娘与你阿爹商量过了,先送你去道观为道童,可免颠沛流离之苦,待挨过这次难关,将来若有机会再还俗接你回来,还能继续读书,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杨韶正怔忡出神间,一个头发花白,面有菜色的四五十岁妇人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住杨韶的衣袖往小树林草棚子边走去。这是母亲张氏,与父亲带着一大家人逃荒,可算是吃尽了苦。
杨韶抚着下巴歪着头,沉吟片刻问道:“娘!方才孩儿听那道长说了,并没许下什么好处?这就贸然答应是否欠妥?”
“为娘刚才过去问了,有孩童选上的人家当时就拿到了三十两银子,然后会安排到一些道观供奉的田庄做租户,就是临时租种富户的田地,或者去商行做工,待灾情好转就可迁回祖籍去。去道观里做道童,每半年会发下一次十两银子的敬奉钱。这事还算可行,若没被选上,道观是不会许诺的。”
“十两银子?若是这样,也还算厚道。”杨韶双手抱[胸],轻抚下巴思索片刻,很快就拿定主意,若道观的许诺当真,那去做个道童也不是不能接受。
杨韶随母亲快步走时小树林里,就见一大家人围在父亲身边打转,显是想要劝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杨父近五十岁年纪,满脸皱纹,头发都有些花白了。这时看看长子杨和,又看看次子杨利,这两个大的都成家了,各有了两个儿女。
排行老三的是个女儿,前几年才出嫁,现如今也不知怎样了。四子杨兴也十六岁了,自小性子野得很,也没读过一天书,将来怕只能跟着自己务农。
独独小儿子杨韶,虽说老两口最是疼受,可没庞坏他,这小子自小聪颖好学,成熟懂事,从家乡逃荒前夕正在县学读书,现在这学业一荒废,以后可如何是好。还有一个六妹才十岁,也不知能不能挨过这次饥荒。
想到这些,杨父也是心如刀割般很是不忍,但残酷的现实,让他又不得不作出选择。这时见儿子回来了,便开口道:“韶儿啊!如今这情况你也看到了,多少人饿死在南下的路上,去道观至少饿不着,一大家人也能有个地方落脚,将来总能回去……”
杨韶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连忙回道:“爹!只要一家人的日子能好过些,再不用四处流亡,孩儿愿意去!”
见杨韶答应得这么坚决,杨父心生愧疚,更是不舍,可又说不出什么来。反倒是母亲张氏连连叮嘱,去道观了要机灵勤快,要听师傅的话之类,像是认定了自己的儿子一定能被选上,就是怕他吃不得苦,不会做人做事反受委屈。
一家人跟着送出小树林草棚屋前,杨父领着杨韶前去亭台前排队等候,长长的一队足有上百人,但那清苍道长挑选得很是仔细,还是有不少人家带着孩童被赶出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杨韶,面前的清苍道长双目如电一般直视过来,杨韶心里有些发慌,也像其他孩童一样默默地伸出手去由他把脉,回答了一些“年龄几何?可有病根?”之类的简单问话后,算是顺利通过了。
很快,五十个道童真就挑选齐了,终于有杂役过来让其他饥民列队领取斋饭。那些有孩子被选为道童的家人,则被带进了驿递铺那边院墙下,聚了一大堆等在那儿,对这边没选上的幸灾乐祸,指指点点。
杨韶跟着一群被选上的孩童,领到一碗粥和两个雪白的大馒头,很快就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那女道姑又过来喊话,带着五十名道童列队上前,给那坐在亭子里的白头发老道士再次考核。
原本不是说考核一次就可以了么?
杨韶心中暗暗奇怪,站在队列在踮起脚尖望去,只见那些道童上前,白头发老道士只是看一眼,或摸一摸道童额头、或是把一把脉便挥手打发走开了。很快就过去一大半,似乎还是没有他中意的孩童。
终于再次轮到杨韶,他照例伸出手,那白头发老道士看起来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但动作却非常敏捷,眼神也锐利逼人,伸出两根松树皮一样的手指搭上杨韶右手腕脉,闭目感应起来。
同时,杨韶只觉一股温凉的气流顺右腕蔓延而上,像一只小老鼠钻入前胸,掉头向下一直到小腹处,盘旋了两圈倏地溜了回去。
坐在面前的白头发老道士一下移开了手指,抬起头来满脸喜色,眼中精光四射,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古怪。就像是穷鬼看到金银宝贝,饿极了的人看山珍海味一般。
“虽是五属性,但有金灵根呐!很好!就是你了!贫道道号玄都,小子姓甚名谁?可愿拜入贫道门下,做一名俗家记名弟子?”
白发老道士开口说话了,但奇怪的是,嗓音居然一点都不显苍老,倒像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说话一般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做一名俗家记名弟子?也就是说不用出家喽!就是不知道“金灵根”是什么。杨韶也没多想,一听心中大喜,连忙跪下磕头,大礼拜道:“小子杨韶!给师尊行大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