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陈风笑卯足了劲,四处打探有无其它出口,奈何这处山高谷深实在广阔浩大。加之周边古林浓密积腐如沼,里面毒虫滋养、瘴气漫生,他可没曾、洪这些人的本事。一时间进退不得踌躇失据,好不心灰气丧。
幸是他心思宽大,抑郁几日也就不去念切这些了。暗自说:“有肉当歌,及时行乐。去他娘的大头鬼!”
便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这本怪书上面,暗暗祈祷冥冥之中天不绝人,或许能从“懒馋”文字里面找到些许有用的线索。他平日里闻书发倦,见字头痛,没想到却对“数术”“五行”中的数字之道,情有独钟看之即明。
这也不难理解,他素来机敏聪慧悟性颇高,虽说定性差了点,那也是瑕不掩瑜。更何况进来时候懒馋先生那些诡异所思的困人手段,实在叫他眼羡。所谓奇则思学,虽是初始颇为艰涩沉闷,过不几日便渐觉其中滋味非常。及到后来竟然整日沉溺,一时间连“猛虎拳”的功行也忘记了。沉浸其间神魂怡然忘乎所以,脑海心神之中尽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诸数,九数散列聚合,循环往复,世间一切道理尽入其毂。
谷中四季如春,难辨岁月。也不知过去多久,这一日星空灿烂湛朗幽远,忽听陈风笑在院内呵呵发笑,只见他进三退四闭目绕圆疾走,腰身头手、一跬一步暗合罡星斗宿,行到最后烟云绕身肉眼难辨,只能模模糊糊感应他的存在罢了。
此术记载在“懒馋”笔记的最后,上面也没说由来出处,只言它唤名“三生步”,九数之内只取前三数,化为“进”、“止”、“退”三步,每一步都有三万六千种变化,其中术数演变之法,浩繁博大、道理深晦,精微奇妙之处言语难说其极。
懒馋先生之所以能逍遥无拘纵意江湖,多半是依赖此术避敌遁形,便是后天圆满的宗师也拿他无可奈何。
陈风笑见了自然欣喜若狂,有此进退躲避之术,出路又能多出不少希望。便废寝忘食研习了两三个月有余,才把其中变化道理拆解清晰,这也就是他思虑纯洁心思机敏,若换作旁人没有经年之功怕是难见真章。
陈风笑一口气练了半夜,只觉浑身激荡难以遏制,直到次日晨鸟啼鸣时候才收了功。这会儿竟无一丝困顿疲惫之感,当下又打了几趟猛虎拳熬炼气力。一拳一掌早与之前不同,稍一称量少说也要有三千多斤的力气,原来数月前早便水到渠成突破至先天四层境。
力气倾尽,汗水淋漓早就湿了满身,黏糊糊的难受。这会儿正巧腹中也已饥渴,便光着膀子、赤着脚,只着了一条脏兮兮的鼻犊短裤,拖沓着出去了。他先前研习《禁止秘术》时候,顾不上生火作食,每日都是生啖那些鹿、麂、羊、獐,早就吃得口舌腥膻,闻之反胃。今日秘法功成,说什么也得庆贺一番,找些肉食美味祭祭这五脏庙。
林内稍一徘徊,不自觉就来到溪下潭边,这处潭水是他先前时候偶尔探寻到的。黑松古林包围之下正好闪出一方阳光水潭,潭水深蓝幽沉,譬如宝石嵌地、明珠遗世。岸上砂石细腻花草依依,微风荡抚馨香盈鼻,说不出的惬意舒适。他在院中待腻了的时候,也时常来此消遣,因此对这处也是颇为熟悉。
来到近处,便自旁边竹丛里拗了一茎长杆,随手削尖了。径直就下到潭水之中,凝神静气立在那里举矛等候,过不多久忽然从潭水深处涌出七八条尖吻黄鳞怪鱼,各个都有一尺多长。长鳍如刀,披鳞似甲,样貌颇像先前在洞中见到的赤甲怪鱼。料想这些都是幼鱼,不过身形色彩要浅小的多,并无赤甲怪鱼那般凶悍狰狞。
陈风笑见了挺叉便刺,说也怪自从他学习《禁制密要》以来,凡所眼见之物,尽都在脑海生成数理。譬如眼前这黄鳞怪鱼背甲坚硬,须得取巧从侧面叉它眼睛。就在出手一瞬陈风笑脑海之中早就算好出手时机,歪斜多少角度,水中阻力多少,用多少力气刚好等等。诸多念想都是瞬息所成算无不就,当真玄妙非常。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一矛中的,霎时潭水翻涌血浪腥浊。陈风笑扬杆把鱼甩到岸上,挺身又刺了一尾。此鱼并非日日都有,一月之内只在初一、十五时候随水上来,因此要想吃到还需一些运气。眼见获猎心内登时喜不自禁,仰头长啸一声纵身跃上岸来,聚木生火剖鱼洗净烤来做食。此鱼长得虽是粗糙狰狞,肉却肥软得宜十分细嫩,一经火炙鲜香四溢陶醉味蕾,也算是此地少有的珍馐美味。当下慢火细烤,待焦黄滋烈时候,又自腰间小囊中解出一包调料,里面盐、椒各色,细细撒上去,登时色味溢甚勾人馋涎。
正在此时忽听身后有异物落地声音,陈风笑登时唬了一跳,即刻屏息凝神撑地欲起。他先前便是出身猎户之家久混山野,加之此地又时常过来,周边早就被他布满陷阱警铃,除非来人是有飞天遁地的能耐,不然万难悄无声息的靠近过来。
小心转头一看,才见后面竟然立着一个白毛老猿,高与人同,长臂宽肩魁梧壮硕。这会儿正眼巴巴盯着陈风笑手中烤鱼,不住吮指咂舌馋涎四流。
陈风笑见不是坏物,即刻放下心来,心说:“这老猴子,差点没把大爷吓死!”随手撕下一角鱼肉就吃,嫩肉如丝入口肥美香浓。那老猿闻得味道馋像更甚,只急得手足舞蹈捶胸顿足,口中“吼吼”做声,只是碍于警觉不敢上到前来。
陈风笑举鱼问道:“你要吃?”
老猿似懂人言连连点头,陈风笑暗暗称奇,笑道:“嘿,你倒是个有灵性的,接住了!”抓起另一条迎头丢了过去。老猿早就迫不及待飞身接住,也顾不得热油滚烫两三口就吞入腹中,想是味道甚美竟把它喜的连翻了数个跟头,雀跃不已。
只可惜鱼肉太少,方才吃的急躁未曾回味就没有了,便围着陈风笑蹦蹦跳跳转了数圈,蹑脚立在近处,眼巴巴盯着他手中那条。
陈风笑被它瞅的无奈,摇头笑道:“出门撞了个馋虫。呐,这也给你罢!”
抬手递到面前,老猿小心越前几步双手逮住,仰头填到口中又吞了下去。陈风笑在旁见他吃的狼狈,不禁白眼乱翻,摊着手道:“真是个牛嚼牡丹与众不同的主儿!这回可真的是没有了,你要想吃就自己进潭去捉吧。”
老猿听了捶胸长啸喜不自禁,立地翻了一串跟斗,纵身几步跃入深潭,波涛一翻就没了身影。约莫过了半刻钟,潭水忽然哗然涌动,只见老猿披浪携风纵跃出来,两手各擒了一条数尺大鱼。
这鱼与先前陈风笑捉到的差不多少,只是鳞角倍加狰狞,通身坚鳞已然黄中带赤。要知道成年赤红怪鱼便是曾、洪这等后天宗师也颇难击杀,白猿手中这两条虽是比不得那些成年的,在水下要想生擒它们,也需要相当的水性与力量。直看得陈风笑双目一亮,霍霍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