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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天地不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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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在龙泽小镇时,葛云雨无人看管,每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好不自在。自从入住浩德殿后,李谷雨闻鸡而起,第一件事便是叫起对面的懒虫葛云雨。说来也怪,虽然刚开始时葛云雨由于起的太早,而整日无精打采。甚至有次在站桩时昏昏欲睡,自然被严厉的二师兄出言教训。但几日过后,葛小二甚至不用李谷雨前去敲门,便能自行起床洗漱,只觉每日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李谷雨教其识字,也并未从高深拗口的道家真经入手,而是似世俗学堂一般,从最简单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开始。虽然从未有人教过葛云雨看书识字,但毕竟是一十七岁少年,与普通孩童心智相比定是成熟不少。而葛云雨从小孤苦伶仃,虽有心求学,对那些每日前去学堂上学的孩子们艳羡不已,但奈何交不起学费,学堂更不愿接收他前去学习,由是格外重视每日与李谷雨看书识字的这段时光。在识字一事上,可谓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至于在炼体一事上,虽然葛云雨也使出了全力,但结果仍是与李晦雨的期望相去甚远。就拿站桩来说,连最为普通的孩童在经过半个月的摸爬滚打之后,站上一炷香虽仍有些勉强,但若意志坚定,亦可咬牙坚持下来。可葛云雨倒好,别说一柱香,就算站个半柱香,那两条腿便好似两条烂泥,直打摆子。最后李晦雨只能退而求其次,在站桩半柱香后,便让葛云雨从山顶竹楼,走至山脚,再走回来,以此锻炼体力。

    葛云雨就这么在太平府中定居了下来,每日清晨鸡鸣三声时分便起床洗漱,与李谷雨在浩德殿看书识字,下午便去凤回峰顶小竹楼,由李晦雨授其炼体功课,如此以往,半月一晃而过。

    这日傍晚,刚刚沐浴更衣的葛云雨正在房中读着一本《道德经》。于他而言,虽仍有些生僻字眼,也多有不明之处,但丝毫不影响他对这本《道德经》的喜爱。经中所讲,玄之又玄,皆是些常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思考,去深究的问题。葛云雨总觉得虽然大致读得懂,却又不能通晓其中真意。况且这是第一本他自己独立阅读的书籍,更加对其产生了一种特殊情愫。此时正对着第五章的第一段话皱眉苦思,这段话如是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葛云雨不禁有些茫然,入山半月,虽还未修行太平府无上仙法,但耳濡目染,又有李谷雨在旁教授,早就知晓太平府立派宗旨实乃一“德”字,认为上苍有好生之德,天地万物普受其惠,所以世间才可长治久安,欣欣向荣。可被誉为道家经典的《道德经》,却又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二者理论相去甚远,究竟孰对孰错?

    恰逢李谷雨推门而入,看见葛云雨愁眉不展,便笑着问道:“是被二师兄收拾惨了?”

    葛云雨微微摇头,仍是皱眉不止,向李谷雨道明缘由。

    李谷雨面色微改,神情变得严肃庄重,坐于葛云雨旁,对其说道:“《道德经》言语浩大而玄奇,一直为我道家奉为经典,也广为世间流传。但正因所含至理玄之又玄,每个人读之感悟便或多或少有些不同。师兄只可为你解惑,不敢妄言对错。”

    葛云雨正襟危坐,虚心受教。

    李谷雨沉吟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道:“天地万物,各色生灵,琳琅种种,不胜枚举。或大如山岳的东海神龟,或小若尘埃的路边微虫。天地不以其巨大而青眼相加,不以其渺小而弃之不顾。春风抚之,夏雨润之,秋日耀之,冬雪覆之。是以天地万物虽各有不同,但天地以同一法则一视同仁,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此等包容万物之法则,实乃天地大仁,以万物为刍狗。”

    随着李谷雨侃侃而谈,直至最后一句“天地大仁,以万物为刍狗。”整座凤回峰上忽然泛起阵阵微风,又很快消散无踪。

    葛云雨如拨开云雾见日出,心头困惑一扫而空,心悦诚服的向着李谷雨拱手一拜,道:“师弟受教了。”

    李覆云坐于房内桃木凳上,抚须轻笑,低声自语,道:“天地能容万物,可未必容得下我等欲求长生之人呐。”

    李谷雨在说出这段话后,眉头微挑,原是不觉间竟有清风绕体,萦绕不散。屋内门窗都严丝合缝,葛云雨却见李谷雨衣袖飘摇,无风自动,不觉大为惊讶。

    李谷雨只觉此刻心境祥和,神台清明,不觉席地盘膝而坐,单手立掌,食指拇指内曲,缓缓闭合双眼,竟陷入一种虚无境地。

    李覆云不知何时出现在葛云雨房内,伸出食指置于唇前,示意葛云雨不要出声。对着葛云雨轻轻招手,转身离去。葛云雨虽不知为何,但仍轻手轻脚的绕过盘膝打坐的李谷雨,跟随自己的师父一道出去了。

    此刻的李谷雨身旁清风环绕,整座凤回峰上的灵气汹涌而至,争先恐后的涌至李谷雨所在的房间。

    葛云雨与李覆云来至李覆云的小屋内,小屋与上次葛云雨来此并无变化,李覆云随意的坐在桃木凳上,看了看刚刚走进来的葛小二,道:“坐。”

    葛小二便在蒲团之上盘膝而坐,远没有第一次来时那般拘束。

    李覆云对其淡淡点头,随意道:“这些时日,可还习惯?”

    葛云雨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一开始是有些不太习惯,不过现在好多了。倒是三师兄他怎么了?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李覆云摇头轻笑,道:“我等修道之人,追寻世间至道,道之一字,虽仅一字,却包罗万象。”说着大袖一挥,屋内便凭空而出一片浩瀚星光,看得葛云雨惊叹不已。李覆云接着说道:“便犹如这繁星点点,数之不尽。我等修行,时刻行走在这些大道之上,勤奋不怠自是必不可少,但行至愈后,悟性机缘反而更为重要。”说罢将手徐徐收回,星空便也随之缓缓消散,接着看向葛云雨,道:“谷雨正在迎接属于他的机缘。”

    葛云雨闻言,虽仍不知机缘究竟为何物,但只要是对李谷雨有好处,他便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开心的点头道:“弟子知晓了。”

    李覆云又笑眯眯的问道:“这些时日,随着谷雨读书识字,随着晦雨强身健体,可曾觉得修行之路也不过如此,枯燥乏味?”

    葛云雨立即摇头道:“怎么会!以前想读书识字都没有机会,现在三师兄每日教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强身健体虽然有些乏累,但我身体确实比以前好的多了!”说着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脸颊,有些失落,道:“就是可能让二师兄有些失望了。”

    李覆云也并没有安慰葛小二,而是说些好像毫无相关的话题:“云雨,你可知人的身体之中孕有多少穴窍?”

    葛小二摇了摇头,如实答道:“弟子不知。”

    李覆云笑道:“穴窍位于经络之上,而人体中,五脏六腑正经的经络共有十二条。此外,身体正面中央有任脉,身体背面中央有督脉,各有一条特殊经络,纵贯全身。这十四条经络上所排列着的人体穴窍,称为正穴,共计一百五十六窍。。”

    葛云雨讶异道:“竟有这么多!”

    李覆云又道:“这些穴窍就好比驿站,而经络则像是驿道。你说,如果驿站驿道经久不用,年久失修,将会怎样?”

    葛云雨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答道:“驿站破落,驿道堵塞。”

    李覆云微笑点头,继续道:“正是如此。我等修炼之人,须先打通自身的穴脉穴窍,方可供真气游走其中畅通无阻。而逐步打通经脉穴窍这一过程,便被称为炼气境。”

    葛小二恍然大悟,频频点头。

    李覆云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道:“当修士修至筑基一境,六腑通透,便可与天地相通,吸纳灵气。若说炼气一境是动,那筑基一境便是讲究一个静字。而静之一字又分为三大境界:身静,心静,意静。只有修至意静,六根清净,不逐六尘,不散乱不昏沉,正念坚定,人身的元气才能在天地灵气的辅助下生机不绝,旺盛圆满。当意念静久不动,便可融入天地自然之中,接纳天地无形福泽,是为纳虚境。当修士修炼到此等境界,便可借用天地之势,拥有莫大神通。自身修为愈高,可借天地之势愈大。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由是又分为三大境界:法地境,法天境,法道境。而一个修士能借用天地大道的威能,便无限接近道之本源,道法通天。此时的修士神通更盛,能够洞察世间玄奇,故又称洞玄境。而道之本源于我道家,便是三清,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以洞玄一境在道教中便分为玉清境,上清境,太清境。等一个修士到最后若能与大道化为一体,便可长视久生,永生不死,是为长生境。”

    葛云雨只觉随着师父的讲述,眼前缓缓铺展开来一副雄伟画卷,画内波澜壮阔,不胜精彩。讲至最后,葛云雨不觉心神往之,喃喃道:“长生境啊…”

    李覆云看着一脸向往的葛云雨,不觉轻笑道:“之所以和你说这么多,只是为师希望你在以后修行中少走些弯路。但切记不可好高骛远,唯有脚踏实地,一步步向大道顶端踏进,才是正途。”

    葛云雨用力点头,对李覆云抱拳行礼道:“弟子记下了。”

    李谷雨睁开双眼,眼底一丝灵光一闪而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凌厉气势,犹如开锋宝剑,锐不可当,但转瞬即逝。身旁清风萦绕,竟是不愿散去。李谷雨轻轻挥手,笑道:“去吧去吧,过犹不及。”清风这才缓缓消散,满屋子的灵气好似当初的蜂拥而至,只不过此刻却是不断涌出。李谷雨闭目内视自己的五脏六腑,发现浑身上下犹如新生婴儿一般,焕然一新。自己的境界亦从停滞了许久的法地境顺利晋升为法天境。顺手轻轻从上至下的拂了拂自己的道袍,微微一笑。

    而在自己屋内的李覆云却好似看见了李谷雨驱散清风的全过程,先是眉头一挑,接着摇头苦笑,道:“好高骛远虽是坏事,但是这般浪费机缘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随即对葛小二道:“去看看你三师兄吧。”

    葛小二惊喜道:“三师兄醒了?那弟子便先行告退了!”说罢对着师傅躬身行礼,转身便往住处跑去,只是行至门口,将门轻轻合上了。

    李覆云看着缓缓合拢的门扉,自言自语道:“我倒是希望他没醒过来,不过嘛,都很好。”随即又似自夸一般,道:“我李覆云的弟子,能不好吗?”自己会心一笑。

    葛云雨匆匆赶回房内,便看到李谷雨坐在椅子上呵呵直乐。葛云雨心里一惊,心道该不是出了什么岔子,走火入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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