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佐良娜努力抬起头，让眼泪回流。
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少年语气中却寂静肃穆：“佐良娜，带我去看看真衣吧。”
话里听不出任何语气。
有人说真正痛苦时，代之以的往往会是波澜不惊的平静，博人以前没明白这句话，现在看来，确是事实无疑了。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佐良娜薄唇轻启。
博人在床上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要不是真衣誓死争取的一点时机，巳月即时止住少年的伤口，逼出蛊毒，恐怕博人就不能这般坐在自己跟前了。
只是真衣也因为伤口直击命门，无力回天。
只是少女走的时候，嘴角是欣慰上扬的，似乎找到了自己梦的归宿，安逸的黑眸缓缓闭上，仿佛生命即将重新绽放。
博人忍住疼痛，支起身子，伤口因为身体的动作撕裂般疼痛。面上却波澜不惊：“这点小伤，同真衣比起来，不值一提。”
说完，少年穿鞋落地，身体因为过度的虚弱，不由晃了一下，颤颤巍巍的朝门外走去。
“博人——”
佐良娜立即跟了上去，扶住少年，此刻，恐怕最好的方式便是陪伴。
今天恰好是真衣葬湖之日，凌湖塆的村民生于凌湖，长于凌湖，即便是离世，也要葬于凌湖。
博人到的时候，真衣已经被安置在了一块木筏之上，少女安详的闭着双眸，四周被紫绿色的尚薇花所笼罩。双手静静的搭在胸前。
博人有一瞬间的错觉，真衣还没死，不过是陷入了深深的梦乡，梦里少女过得无忧无虑，与父母一起，其乐融融，任谁也不愿意打扰。
村里的人几乎都来湖畔参加少女的葬湖仪式，黑色的衣衫庄严肃穆，脸上黑纱遮掩。
村民们双手在额间轻点，继而双眸紧闭，双手合十。
这是凌湖塆特有的祭奠故者的仪式，在村民们虔诚的祝愿与祷告中，凌湖的微风在湖面泛起涟漪，竹筏顺着涟漪，渐渐像远处荡去，悠悠的，稳稳的，不带走一点俗世的痕迹。
黑色纱布裹面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声小男孩的抽泣声，声音顺着远去的真衣，越飘越远，直到消弭在耳边。
真俊抹了抹眼泪，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径直走，直到博人的面前，小孩垂拉着脑袋，看不清黑纱之下的面孔。
“真俊——”博人苍白的唇角微张，声音不忍道。
小家伙没有回应。
“真俊——我对不起你!”
博人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真衣，他不配当真俊的师傅，连他最亲最亲的姐姐都保护不了，这样的师傅有什么用。
良久，小家伙才抬头。
缓缓地解下脸上的黑色面纱，唇角却是微微的上扬，琥珀色的瞳孔尚且闪着泪花，却出乎意料的坚强：“博人师傅，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顿了顿，小家伙撑开一个大大的笑靥：“是姐姐跟我这么说的，我答应她，将来会做一个对凌湖塆有用的人！“
语气中全然没有失去亲人的悲怆无力，相反是对未来的坚定信念。
博人澄蓝的瞳孔倏然睁大，在小家伙的眼里，他似乎看到了那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眉眼舒展，博人亦是投之浅浅一笑，似乎被眼前的小家伙感染，道：“嗯，真俊，师傅相信你！”
湖面上，两畔的水柳顺着和风展开纤细的枝叶，枝叶摩挲间发出簌簌的响声，悦耳动听，博人顺着声音飘去的方向望去。
蔚蓝的凌湖上空，真衣精致的面孔渐渐浮现，嘴角露出弯弯的笑靥，仿佛在看着他们，眉眼舒展，渐渐的，随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