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还能怎样?自是只能听着,末了才道:“弟子正有这个打算,想着过几日便启程造访骊山。只是弟子担心难以入得白姑娘师门的法眼……”
知非道人瞪了他一眼:“没出息!去不去那是你的态度,对方待不待见你则是对方的事情,你在这瞻前顾后什么?莫要忘了,为师说的,男人的责任。如果骊山那边瞧你不上,那也多半是你自己不够优秀。唔,别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至少,为师若有女儿,那也是一定看不上现在的你。”
许仙讪讪一笑:“弟子知道了。”
正说着呢,那边小青把帘子打开,招呼师徒两个:“喂,道士,还有许仙,吃饭了!”
不同于许多传奇故事中的,但凡清丽出尘的女子一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般,白素贞的手艺的确是可圈可点,当得起一声“不错!”一份西湖醋鱼、一碟时鲜青菜、再加上一份鲫鱼冻、清炒藕片,简单却又兼具色香味。最重要的是,十分契合当前西湖之上的光景,知非道人也禁不住多动了几筷子。至于许仙,那还是不要说了吧,所谓秀色可餐,那便是再好的菜肴,也远远及不上他眼中的青白二人可口。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用过饭后,画舫已经快到了清波门。知非道人自怀中取出一卷书册,递给许仙:“许仙,这是为师多年来的武学体会,你且收着慢慢体会,只是你要记住,学我者生,类我者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一味的模仿,最后只能是作茧自缚,再怎么出色,也只是前人的影子。为师希望你能以之作为参考,走出自己的道路,那样,你才有可能走到巅峰,守护你想守护的所有人。”
许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矫情,郑重地将册子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这才道:“师父教诲,弟子定不敢忘!请师父放心,弟子一定会走出自己的道路,不会让您失望的。”
知非道人点点头,道:“你能做如此想,那是再好不过了。真要说起来,为师这里也不是没有直指太乙境界的功法,只是传了你,反倒是断了你的未来。当然了,你要是需要的话,为师也可以赠送与你,用作参考。”
没有一丝犹豫,许仙果断拒绝了:“师父,弟子心性还需的打磨,未必能扛得住诱惑,这玄妙功法,暂时还是不要给弟子的好。”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许仙自己可不敢确定现在的自己有着知非道人那般的定力,真的功法到手,难保不会研习一番,到时候毁了前路,还怎么和白姑娘青丫头朝朝暮暮、长相厮守?
知非道人微微一笑,对此并不在意——本来就只是他随口一提罢了。想了想,站在船头,沐浴着湖风的知非道人忽然说道:“许仙,未来的路很长,要记住,万事论行不论心,这是你师祖纯阳真人教我的,我为此受益良多。盼你今后凡事稳重一些,看问题莫要停留于表象,算是为师给你的一个忠告吧。”
许仙习惯性的点点头,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可能,接着在心里推敲一二,越发觉得自己猜想正确,忍不住双目泛红,开口说道:“师父,您的身体?不要灰心,弟子穷尽天南海北,定能寻到良医为师父医治伤势,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敢情许仙以为知非道人先前说的失去功力只是修行的一次体验、一种经历都是安慰于他,也是,哪有要经历修为尽失的修行体验的?许仙略一思索,便认定了知非道人是上次金山寺一战受创颇重,病入膏肓,到现在一身修为尽付流水不说,便是性命也不能长久了,所以先前才跟自己说的那么一大通话,句句谆谆教导,用心良苦……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太会联想也不是什么好事——眼前的许仙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知非道人自是不知道许仙的想象力竟是如此丰富,是以一时间知非道人莫名其妙,问道:“你在说什么?为师好端端的,灰心什么,又要找哪门子大夫,治的又是哪门子伤势?”
许仙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师父,您不必怕我们担忧,弟子知道,凤凰山有株万年的紫蕴龙王参,回头弟子找来给您调养身子,您一定会康复的。”好在白素贞小青二位知道知非道人有话叮嘱许仙,刻意回避,并有意识地避免听见他们的对话——对白素贞来说,这是作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应有的本分。至于鬼机灵的小青,一向以白素贞马首是瞻,这件事上,自是也紧随其后。辛亏如此,许仙和知非道人的谈话青白二位并不知情,更不知道许仙竟有这般感性的一面。
知非道人满脑门儿黑线,他算是听出来了,自己这便宜弟子……算了,真想一巴掌拍死得了!知非道人黑着脸道:“为师好端端的活着呢?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算你死了,为师依然活蹦乱跳,好得很!”
许仙像是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猜错了,不由大为尴尬:“那个,师父您又是赠送秘笈,又是指点前路,还告诫弟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弟子还以为……”
知非道人冷哼一声,不过想到许仙也是一片拳拳心意,他也不忍过多苛责,便和声道:“好了,你的心意为师明白,也难为你一片孝心,只是为师真的不需要。今日,也是顺便跟你道个别,接下来,为师便要在这滚滚红尘中体味一番作为普通人的生活,往后,咱们师徒俩说不定便是后会无期,有些事情为师终究还是放不下,便提点你一二,你好自为之吧,希望未来的大道途中,有属于你的一道风景。”
许仙沉默,有心挽留,却也知道知非道人的性子,决心一下,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不舍得说道:“弟子还有好多不懂、不明白的,怎能少了师父指点?师父,要不在弟子蜗居小住几日,耳提面命,也让弟子顺便尽尽孝心?”
正说着,画舫便已停泊码头,知非道人道:“休要做小儿女态。聚散离合,随缘而定,就这样吧,为师走了。”也不与青白两位“准徒媳”道别,知非道人便下了船,踏上了他阔别多年的凡人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