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存在的岁月实在是太久了，抓不到本质，可以分析现象。经验主义的看法是，既然万物有灵，说不定誓舍界也有灵，就像修士想要壮大自己一样，誓舍界，同样有这个需求。
誓舍界壮大的方式，是蚕食，它截获一片本来就不属于它的空间，然后慢慢同化，最后使其彻底融入誓舍界。
这种理论，很容易找到实证。比如最开始发现的那批秘境，绝大多数真的就慢慢与誓舍界所在空间无异了。
也并非完全无异，也许这个同化过程，还在继续，因为所有制造储物装备的材料，都是取自这种曾经是秘境的地方，他们犹如矿产，会慢慢枯竭，但是很快人们又会找到新的储物矿，并以此推断，这里曾经出现过秘境，只是未被人类发觉。
这种说法，有一定说服力，但并不能概括所有秘境特征。
有的秘境，坚如磐石，空间之稳固，犹在誓舍界之上，而有的秘境，会莫名其妙消失，消失的同时，会连带扯走大片属于誓舍界的空间，就像把誓舍界挖了一道伤口，需要很久方能弥合。而且那片区域，根本没有储物矿。
甑听凡找到的那个秘境，就像一个正要被誓舍界完全同化的秘境，其空间壁垒之薄弱，快到了一捅就破的地步。
而离娄，在简无神发现它时，它已经存在不知多少年，简无神都修到飞升了，它依然没有一点变化。
每个秘境，都有匪夷所思的开启方式，比如甑、简两家的自留地，居然靠一株草来打开通道。
然而当简若愚见识到离娄的打开方式时，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降临了那座山峰顶部，首先入眼的，是一头长约二十米，高达八米的老虎。
简若愚一眼就从其雪白中泛金的毛发上，认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兽——庚金白虎！
这么大个儿的白虎，早已超过了书中记载的凡界庚金白虎体型极限，在妖兽同类中，往往以体型大小来衡量品阶及实力，所以简若愚很轻易就判断出这头白虎便是断修山脉的王者，被人类称之为寅识梅的雌兽。
“识梅道友，别来无恙？”首先开口的，居然是小白。
“不过片刻，何来别来无恙，你真是越来越虚伪了。”寅识梅口吐人言，随后一连串低吟，却非虎啸。
虽然仍然对自己父子的前途无法判断，但是此时的简若愚异常激动。
她在说兽语吗？撑死不过见过奄奄一息的五阶妖兽的他，第一次有幸见到站在凡界巅峰的超级妖兽王者，更是第一次听到妖兽说兽语，作为一个居住在缓冲带的散修而言，想不激动都难。
虽然他这段时间见过的大能，就已经是此生极限，但这是妖域啊！
他忍不住想，要是再遇上敖谛，至少在阅历上，恐怕是散修中的巅峰了吧？
不过接下来，他就开始郁闷了，小白以兽语回应也就罢了，没想到师杏林，聂文元还有龙翔山，居然也以兽语跟这头白虎交流着，这不是成心膈应人么？
他只好望向自己父亲，希望得到些许安慰，却发现自己父亲根本没有注意他，而是专注地聆听众位大佬家长里短，你来我往。
父亲怎么会兽语的？难道妖兽杀多了，无师自通了？
没一会儿，几位大佬之间的言辞似乎开始激烈起来，寅识梅显得有些暴躁，不停地在山顶转圈，巨大的兽爪砸向地面，震得简若愚一阵心悸难受。
“吼！”寅识梅突然仰天怒吼！
搜过他五次魂的苏翔山，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有此动作，迅速掐决给简若愚打了一个护罩。
在简从轩身边的聂文元，也同样给简从轩打了一个护罩。和苏翔山不同的是，聂文元的反应慢了半拍，加之师杏林现在的修为不过合体，颇有顾此失彼的趋势。
还好小白及时填补了上去。
他是去保护简从轩的，顺便还把简从轩从聂文元的身边给拉了过来，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丝毫没有激起聂文元的反弹。
小白带着简从轩跃到寅识梅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硕大的脑袋，然后将简从轩递送到她的背上，这才来到苏翔山身边。
“若愚，来姑父这里。”他冲着简若愚招手。
你有没有搞错？我现在被龙翔山挟持，搞得我是闹脾气故意躲在苏翔山身边似的。
“过来，没事了。”小白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再次向他招手。
他在笑，这笑好温暖，像母亲的眼光，像爷爷的眼光，可是我明明看不清他的样貌。
这是幻觉！或许是被隐龙领那场幻境刺激得太厉害，如今的简若愚，对于自己无法理解的现象，第一反应便是又有人在对自己施展幻境。
“你这孩子，戒心这么重，我是你亲姑父好不好，对你再坏，能比你身边这位更糟？过来吧。”小白催促道，不过这次，他的声音似乎有些焦急。
“好……”简若愚不知道为什么小白能轻易从聂文元身边带走自己父亲，却不能从苏翔山身边直接将自己带走，偏偏要自己主动走过去，不过他觉得小白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于是决定试一试。
他有些惴惴地迈开了第一步，忍不住侧目去看苏翔山的反应，发觉苏翔山居然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们玩儿什么？他很想往乐观的方向去考虑，其实他们不仅是利益关系，也许根本就是自己跟甑品一样，是真正的兄弟和朋友，可是那五次如万蚁噬髓的痛楚使得他怎么都乐观不起来。
不管他们玩儿什么，我得去小白那边，比起小白来，我觉得这个苏翔山更危险。
他顺利地走到了小白身旁，然后被寅识梅的一根比他大腿还粗的虎爪子一撩，恰到好处地落在父亲身后。
“哇！”小白突然弯腰呕吐，吐出了一大滩血！
刺鼻的血腥味，弥散空间，简若愚看到苏翔山和聂文元一激灵，似是从梦中惊醒一般，继而脸露惊骇。
“嗡！”聂文元一把将自己师兄护在身后，一方如药鼎的法宝自他额头突然遁出，上下轻轻浮动，药香缓缓四溢，更有青光微泛，将聂文元二人罩在其间。
“风水木！”苏翔山沉声喝道，右手一抓，三尺青锋凭空在手，迎空欲斩。
“稍安勿躁，他们是我的亲人，既然是合作，我得先小人后君子，苏道友，我只是让你提醒若愚，他无惧搜魂，而不是让你亲自去尝试。这件事，有点过了，你懂我的意思吧？”小白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朝两位做了双手下压的姿势。
“还有师道友，实话实说，我哥哥遇到你，确实是我策划安排的，我们的力量不够，尤其医修，恰好我知道你百年前已苏醒，我本来想，你是医修，我哥哥又能给你提供莫大帮助，免了你转世之苦，但是确实是我对人性的期望值高了那么一点点，你虽然没有想过搜魂，但是你却想过夺舍，你给我哥哥的重生丹，动过手脚，其间含有改换体质的蓬艾宗迷药，你问我为什么知道，我说我是猜的你信不？堂堂蓬艾宗，居然会去柜坊买重生丹，哪怕你不是要夺舍，我也想得到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聂道友，这种愚蠢的做法，真的和你宗门底蕴的身份不匹配啊。”
苏翔山和师杏林同时哼了一声，却并未妄动。
他们怎么敢动？甚至他们现在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个小白——不，风水木——怎么厉害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能使本家柜坊的情报头子，蓬艾宗的宗门底蕴，同时陷入幻境？
如果他要动手杀人，谁躲得开，更遑论这是妖兽腹地，这些妖兽看上去就跟是风水木养的一样，堂堂王者的寅识梅，就跟他家的猫一样。
还有离娄！从始至终，简雍骅一言未发，聂文元不知道内幕也就罢了，苏翔山内心的愤懑，难以形容。
如今形势，居然明目张胆地偏帮风水木，你难道不知道我才是你们家祖宗最忠诚的护卫，现在你却帮起了外人，为什么？
“我们的合作，最好还是以不互相伤害对方的利益为前提，所以我哥哥和我侄子，不能在你们手上。杏林道友，你且放心，我哥哥的功法，一定有你一份。苏道友，玄枢镇其实没必要送出去，你这个做法，表面上是便宜了断修山脉妖修，其实是在给他们拉仇恨，你想完美骗过那位，一点都不难，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在这里合作吗？他法力通天，无所不能，在断修山脉外围，你所做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唯独这里，他连神识都不敢探来。因为识梅道友的祖先，是简凡圣的伙伴，这个秘境，就是她祖先送给简凡圣的，传承记忆，无法更改，白虎不绝，秘境永存，他一来就会露馅，”
“姑父，您的意思，前日那位简凡圣，不是简凡圣？”结合苏翔山和聂文元二人的谈话，简若愚再傻也能听出风水木的意思，他忍不住回身颤抖，心里发凉。
“你明知他不是简凡圣，还故意设局把阿荃送给他当弟子，你……你……”
“若愚！”从未开口的简从轩，突然呵斥道，“有些代价，是必须付出的。”
“您其实知道？可是爷爷说，您什么都不知道，既然您知道，有这么厉害的靠山，为什么您却任由爷爷老去，我们可以来这里，或者进离娄，然而你什么都没做，为什么？”
简从轩冷冷地看着声嘶力竭的简若愚，突然翻身跳下白虎，冲着寅识梅道：“打开，我进去！”
“嗯。”寅识梅一点都不觉得一个筑基巅峰修士以命令的口气与她说话有什么不妥，她甚至是很温顺地回应了简从轩。
她张口突出一枚赤金色的内丹，内丹在空中划了几道不知名的轨迹，然后撞向空间某处，那里明明空无一物，却发出明显的撞击之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一般，空间突然坍塌，形成一道圆弧形的门户，有柔光投射，直指山巅。
简从轩就这么顺着那道柔光，一步步迈入那道门户。
“如果母亲被人这样利用，您会无动于衷嘛？”简若愚满脸泪水，冲着快要彻底没入门户的简从轩大喊。
简从轩顿了顿，缓缓回头：“水木，抹掉他的仙根和神脉，我看着你做。”
“师兄。”此时的金水木，再也不以哥哥称之，而是莫名其妙地喊了声师兄，“他是您儿子！”
“他不是！”简从轩突然很激动，他伸手扯了扯自己头发，来回在那虚无的空间走动了很久，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突然抬头盯了简若愚一眼，只是一眼。
简若愚如坠冰窟，他觉得世上的冷漠，和这一眼比起来，是萤火与皓月，这一眼的冰冷，直接冻结了他的神魂。
他，是我父亲？我，认识这个人？简若愚居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并不可自拔，直到简从轩的声音再次传来。
“好吧，我承认，他确实是我的血脉，所以——”
“所以我不杀他，你懂了？连你都查不清他的来历，你敢养他？你就不怕他哪一天苏醒或者转世，反噬你我？你活了无数年，这种事你见少了？如果他是你几十亿年的世仇，你觉得就靠这丁点血缘亲情，消弭得掉？”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他是小绿的亲侄子，这个理由够吗？”金水木没想到自己的师兄，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将世间大能玩弄于股掌的他，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无法搜魂，无法被斩掉或删除记忆，你必须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哪怕是转世，都不行，他会苏醒，会忆起一切，是！他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帮手，可是，你没转世过，印象中有这样一个对你我有好感的仙神吗？没有！我宁愿不要这个不确定的所谓帮手！别忘了我们要做什么，任何意外，都不允许发生，任何！”
“我……我试试？”金水木嚅嚅地道。
“我突然对你很不放心。”简从轩蹭地跳下向地面，一把将简若愚捉在手中，“给我输入真气，不要太多，不断就行。”
“师兄……”金水木没有出手。
“你在逼我杀他，对不对？”简从轩瞪着他。
第二十八章 真相（大章，未修订）（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