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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对不起,我失态了(1/1)

    小小的渔船半夜就驶向了浩瀚的大海,天空圆圆的,像只扣翻的锅底,笼罩着神秘的黑暗,无底深渊一样高深莫测。苍穹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大海不过是一只摇篮。星星远远地眨巴着眼睛,仿佛在窥视着摇篮中飘曳的诺亚方舟,船桨和海水窃窃私语着,声音是那般轻柔奇异。那份宁静幽远那份空旷神秘,使林惜雪产生了一种庄周梦蝴蝶般虚幻的感觉,不知是真实的梦境,还是梦境的真实,一如有时对生活的某些困惑。在摇摇曳曳中,她有些昏昏欲睡了。似乎有过一阵短暂的寒冷,但很快就变得暖烘烘的了。偶然醒来,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刘英凯的夹克衫和毛衣一古脑通通盖在了她的身上,而刘英凯只穿着一件单单的白衬衣。理智告诉她,快起来,把衣服送还他,不然他会着凉的。感觉告诉她,这衣服上浓浓的男人气息真的很好闻,看来夏露提示的真没错。她贪婪地吸闻着刘英凯衣服上的气味,一股温情在她的全身渐渐渗透扩散,直至神经末梢。她自私地佯躺在后座上,悄悄地窥视着黑暗中船头上那雕塑般的剪影,她真希望这船永远走不到头,希望这个夜晚永远也不要过去,没有债务的烦恼没有商场的争斗也不要什么明天。

    天海之间终于撬开了一条鱼肚白的缝隙,一线光明把林惜雪从梦中唤醒过来。无根的海面上浮现出一片礁岛。

    “到了。财神礁。”刘英凯开始兴致勃勃地拋锚,准备钓具。他把挂好鱼饵的鱼线拋进海里,递给林惜雪一根,简单说:“拽好,手感有动就收线。”然后就坐到船头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钓鱼是漫长的等待。刘英凯很有耐性,像尊雕塑一样不说不动。林惜雪心不在焉地拽着鱼线,眼睛瞅着刘英凯,心里很羡慕他无论做什么都那么投人,好像都能乐在其中。足足过去了半小时,终于有手感了,鱼线抖动了几下,一拽一拽的,林惜雪兴奋起来:“动了,动了。”

    刘英凯回过头来,命令:“快收线。”

    那线好长,林惜雪手忙脚乱把线拽了上来,傻了眼,鱼钩上空空如也,没有鱼,也没了鱼饵。她傻平乎地问:“鱼呢?”

    “你呀,”刘英凯笑着摇了摇头,你这是给鱼喂早餐来了,鱼咬钩时要把线抖拽一下,懂吗?”

    “你没有告诉我。”林惜雪委屈地说。

    “钓鱼的技巧要自己用心一点一点去体味,乐趣就在这个过程里。”刘英凯说。被她手忙脚乱收上来的鱼线乱七八糟地缠在一起,刘英凯费了半天时间才理顺。鱼线又被放进了海里。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

    “这回真的上钩了,沉甸甸的,是条大鱼,拽都拽不动。”林惜雪又在喊。刘英凯伸手拽了拽线,说:“哪有鱼啊,这是挂礁了。”他好一顿忙乎,总算把鱼线收了上来,这回不但没有鱼,没有了鱼饵,连鱼钩也没了。刘英凯重新系上鱼钩。林惜雪再不敢妄自言胜了。不知过了多久,刘英凯走过来,拽了拽她的鱼线,脸色一变:“嘘,有鱼,还不小呢!”他慢慢地收着鱼线,庄严的神态仿佛在投身第三次世界大战,“奇怪,够沉了,怎么没有动感?”他加快了收线的速度,鱼终于被拖出了海面。一条大大的黑鱼,已经死了。那鱼张着嘴巴,仿佛为自己一时的贪婪感到懊悔,混浊的眼睛似乎在倾诉对人类残暴的抗议。林惜雪有些于心不忍:“它真可怜。”

    “谁?”刘英凯已摘掉鱼钩,他起身拍了拍手:“你说鱼?是挺可怜。我有一个心愿,等我死了,一定要葬身大海,喂鱼,我杀害它们太多了,要以身赎罪。”

    “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放弃屠杀,立地成佛?”

    “不行!我们有默契,现在我杀它们,将来它们吃我。这是我们感情交流的方式。钓鱼时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条鱼混迹于鱼群中,我能看到它们,听懂它们的语言,它们爱我,我也爱它们。”

    刘英凯对宇宙间其他生灵心心相印的理解,使林惜雪感到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和谐。她问:“你喜欢大自然?”

    “是崇拜。”刘英凯开始休息,他靠在船弦上,喝着酒,眯缝着眼睛看着无垠的海疆说:“在这天海之间,我愈加感到人类的渺小。”

    比起苍天大海,人的生命不过是瞬间。而这似乎是永恒的苍天大海在宇宙的运动中也不过是瞬间。人类历史上有过多少扭转乾坤的伟大事件,有过多少千载留名的伟大人物,到头来不还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最后呢?你说怎么着?”

    林惜雪真的被他这宏大博深的理论弄蒙了,瞪着迷惑的眼睛像一个孩子在追寻谜底:“怎么着?”

    刘英凯笑了,仰脖灌了一口酒,说:“再简单不过了,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就是一个空字。”

    林惜雪豁然开朗。奇怪,这首词她从小就背得滚瓜烂熟,怎么就没有从这个角度去体会出其中的意味呢?

    “我认为做事不必太过强求,其实,许多你觉得天塌地陷非做不可的事,等若干年后静下心来回头看一看,都是些可做可不做的事,许多被你在轰轰烈烈的追求中疏忽了的日常小事,才是你非做不可但又永远失去了机遇的事。”刘英凯的观点和廖希文正好拧了个劲儿。但林惜雪品了品,不无道理,她说:“可有些事不去做真的会天塌地陷的,现在公司已是生死存亡,我已经比黔驴还要技穷了……”林惜雪豁然打开了闸门,无所顾忌地倒出了目前的窘境甚至毫不设防地谈到了应付赵子辉的计划。苦闷.快要把她憋炸了,现在就是刘英凯当面骂她婊子,她也不会在乎了,她只求倾诉不求理解,有一个能让她倾诉的对象,足矣!

    坦率地说,刘英凯并不觉得她全力关注的事情真有那么重要,但听着听着他激动起来,“你决定用这样的牺牲来拯救公司?”

    林惜雪的眼睛变成了浅灰色,像一只孤独求助的迷途羔羊,迷惘地闪烁着。刘英凯突然伸出双手,捧起了她的面颊,看着她的眼睛,温存地说:“你可真是一个傻孩子啊!”

    林惜雪的防线彻底崩溃了,在她的记忆中没有哪个男人这样走近过她,更没有哪个男人这样柔情地关怀过她,她的自尊矜持顿时溜得无影无踪,不顾一切地扑到刘英凯健壮而宽厚的胸膛上,像受尽了委曲的孩子终于躲进了大人的怀抱尽情地哭了起来。

    刘英凯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把她娇小柔弱的身躯整个地裹进了他宽大的胸怀,仿佛要融化她的所有痛苦。哭了好久,林惜雪心里舒服了许多。理智又把矜持送还给她,她从刘英凯的怀里挣脱出来,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刘英凯拂开她被泪水沾在面颊上的头发,轻松地说:“这样很好,女人在这方面是有特权的,可以借哭啊叫啊撒泼啊撒娇啊,释放自己,排解自己,所以女人比男人长寿。”

    林惜雪不好意思地说:“是吗?我真不知道女人有这样的特权。”

    “给你句忠告好吗?”刘英凯说,“不必事事刚强,柔弱有时是更有力的武器,老子曰:上善如水,这是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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