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没有人能做到。”他的目光飞回多年前的那片荒凉而坚硬的战场,那里的确是他生命中曾经最辉煌最灿烂的地方。
一律小妹静静盯着她,说,“你在想什么?”
冷剑生讥笑,他说,“我在想死在阵中的人,一个一个都那么可怜,特别是将死未死的样子,真的好特别。”
“哦?”
“这个你是不会知道的,因为你还小,也许还未长牙。”冷剑生脸颊上都露出了笑意,“那个时候,你爹爹也在里面,差点就死了。”
一律小妹的手忽然握紧,脖梗那根大血管都在隐隐跳动,忽然说,“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我杀了他,就没有人来攻阵了。”冷剑生的笑意变得冷酷而残忍不已,“那时我的阵只有他敢来攻,我又怎会舍得杀了他。”
“你一共擒住他七次?”一律小妹的手忽然刺进肉里,鲜血从指缝流出。
“是的。”冷剑生仿佛没有看到,他又说,“我擒住他一次,就请他进去喝喝茶,休息一下,又用轿子送他回军营。”
“你这是对军人的一种侮辱。”
冷剑生冷笑,“我并未辱骂他,只是安慰他鼓励他,令他重振旗鼓,再带上几万将士进去送死。”
“你明明可以杀了他的,可是你没有杀。”
“是的,我深知他是个不会屈服的人,一定再去攻阵,我又怎会舍得杀他。”
“原来你喜欢有人死在莲花阵中。”
冷剑生不语,不语就是承认。
“你每次看到有人死在莲花阵中,是不是很刺激?”一律小妹忽然刀锋般逼视着冷剑生的眼眸。
冷剑生点头,微笑,吃惊,“没想到你居然窥破了我的心里。”
他又说,“每次看到有人死在里面,我就不由的兴奋、愉快。”
他的话刚说出,就发现到了一个人的手里,她抓住他仿佛是抓住一把荠菜那么轻松容易,她的手渐渐用力,指尖渐渐刺进躯体,他忍住剧痛,连牙都没有咬。
愤怒也是一种景色,你若不懂得欣赏,就无法领略里面的快意、乐趣。
“你愤怒的样子很迷人。”
一律小妹的确在愤怒,愤怒的连泪水都已飘落。
“第七次被擒住,你依然没有杀他。”她冷冷的又说,“那个时候,你就应该杀了他。”
“是的,我的确应该杀了他的。”冷剑生吐出口气,又说,“因为我知道他攻阵的杀心已被我击溃,他回去绝不会再来攻阵。”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因为我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他还能过来攻杀。”冷剑生嘴角讥诮更浓,他说,“有一丝幻想,总比没有的好,他回去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说不定会过来攻阵。”
“你想错了,他非但攻不了阵,连活着的勇气都已没有。”一律小妹泪水更多,咬牙,牙齿已咯咯作响,声音又冷又冰又像是野兽,“你将他杀心击溃的同时,也将他活着的勇气与自信都击溃了。”
冷剑生怔住。
他眼眸里竟已飘出了惋惜之色,他没有想到对一律戎的打击居然这么大。
一律小妹忽然又笑了笑,“你好像很伤感?”
冷剑生的确很伤心,在战场上失去一个对手的心情,也许与真正的剑客失去对手时而发出的寂寞、伤感同样强烈。
他点点头,眼眸里的光芒忽然变得暗淡,他仿佛受到了重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似已要崩溃、绝望。
一律小妹又说,“那次退军后,你是不是受到了一封信?”
“是的,是他的亲手信,说以后还要来攻阵。”冷剑生脸上的伤感更重,因为他已感觉到这里面必有蹊跷。
他想起来那封信的笔迹很凌乱,没有一丝为将者的杀气。
一律小妹又说,“你想起了那封信?”
冷剑生点头,脸上痛苦之色更浓,他说,“那封信不是他写的?”
一律小妹冷笑,疯狂而残忍不已,她说,“是我写的。”
冷剑生怔住,彻底怔住,“居然是你?”
“是的。”一律小妹冰冷而残忍的笑意里居然露出了讥讽之色,可是谁也看不清那是对别人的讥讽,还是对自己的讥讽,她笑的声音越来越大,但悲伤却偏偏越深。
冷剑生凝视着一律小妹,嘴角不由抽动,“你要来讨回那七次耻辱?”
“当然。”一律小妹的笑声忽然消失,嘴角的残忍却更浓,她接着又说,“我活着,本就是要替老子赴约,我们本来就应该在战场上斗上一斗,分个高下的。”
“你按兵不动,只是为了要破我的莲花阵?”
“是的,否则我出兵做什么?”
冷剑生咬牙,惊呆,他喘息起来,“辽太后会答应你出兵?”
他相信辽太后绝不会为了一个莲花阵出兵,绝不会将一国的国力放在莲花阵上,目的而是整个中原大地。
莲花阵一破,辽将驰骋中原,无所顾忌,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冷剑生想到这里,肚子里的心隐隐发寒。
一律小妹冷冷笑了笑,又说,“他当然答应我了,因为只有我能破你的莲花阵。”
“你有把握?”
“我当然有把握。”她笑的很特别,很神秘,她又说,“否则你的家又怎会被叶孤云端了,像野狗一样逃了出来。”
冷剑生瞳孔收缩,肚子里的心忽然抽紧,“是你帮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