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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若论胜负心自知(1/1)

    夏日的凉风最是舒坦。

    在朱有才对面站定的陈化及,闭目享受着山中清风带来的花草香气,仿佛浑然不觉离他只有二尺距离的大汉勃然的怒气。

    陈化及的淡定让朱有才更加愤怒,他张嘴骂道:“狗日的贼道!我们是比武,不是睡觉!来呀,谁先打!”

    陈化及双膝微曲,双手虚抱胸前,虚灵守默。俨然便是悟元桩架势!他缓缓道:“你来攻。”

    朱有才圆睁双目心想:“我先来也好,一拳便打出他的屎尿来!然后拿钱走人!”于是口中大喝,提拳朝陈化及胸口打去。

    拳风未至,但陈化及心神早有所觉。他足下生根,含胸拔背,双手混元一球,下意识裹挟着拳掌力量,向左带、又向右携,登时卸掉了拳力。朱有才只觉得一拳打在虚空里,不着丝毫力量;又如铜锤坠入大海,势道虽沉,却全无反馈。当下“咦”了一声,脸上茫然不知所以。

    陈化及笑道:“朱兄,你这一拳打偏了。”

    朱有才面红耳赤,扭头对着同样发懵的同伴说:“娘的!这一拳没打好!”又拍着胸脯对陈化及道:“你来!使出你吃奶的力气!”

    陈化及右手握拳,伸出食指,高高举起,又在朱有才面前晃了三晃,才笑道:“朱兄,小心了,我一个手指头便能戳死老虎。”说罢,食指缓缓刺出。

    朱有才见陈化及一指刺出,心中更是恼怒:“忒也瞧我不起!你用手指戳我,我若去挡,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这几个兄弟?”当下负气,不躲不挡,挺起胸膛便迎。

    可是,朱有才只见陈化及瘦弱,哪里晓得这年轻道士竟然日夜勤修苦练道家玄妙功法!虽然不会武功,但光凭神识反应,寻常之人早已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陈化及在元贞悉心教导下,精研三年医家至宝——《三尼医世说》,人身各处穴道便是睡梦中也能准确刺中,不偏分毫。而这一指的去向,正是朱有才的膻中大穴!

    朱有才登觉胸中剧痛,仿佛一口气噎在心门,提不起,放不下。牙关紧咬,浑身僵直,蹬蹬蹬退了三步,一屁股跌坐地上,喉咙里一句声音也无法发出。

    “三哥!三哥!”几位同伴见朱有才跌倒,一齐奔出,托住上身边晃边叫,“朱三哥,你怎么了!”

    这是陈化及第一次带着攻击的目的对人打穴。这轻轻一指的威力,让他也略感惊讶。陈化及道:“你们再这样晃他,他非昏死过去不可。走开,让我来。”几位同伴见朱有才上身剧震,心中害怕,只好站立一旁看陈化及为他推宫过血。

    陈化及力贯于指,推拿按压几下,朱有才登时好转,脸胀得成猪肝色,挤出一句:“你用妖法!这局不算!”

    陈化及笑道:“愿赌服输,你被我打成这幅模样还耍赖皮,算什么英雄好汉!”

    朱有才从地上爬起来,羞愧难当。脱下上衣,扯成两个布条,扔给陈化及一条,另一条自己系在头上遮住眼睛,大声道:“来呀!你用妖法我也不怕!这局我再不会让着你!”

    陈化及也用布条系头,遮住眼睛。然后继续站出悟元桩,意沉丹田,独立守神。

    朱有才本就性烈,有刚才的挫败,再加上伙伴在一旁看着自己,目不视物的情况下心中烦乱不已,口中大叫:“臭贼道!来呀!让我把你打出屎尿来!”说着双臂挥舞,双足乱踢,竟也虎虎生风。

    陈化及知道自己无法和他拼蛮力,便凭敏锐的感知闪转腾挪,任朱有才怎样呼号咒骂,也不上前接招。一会功夫,朱有才便心急狂乱、气喘吁吁,脚步也慢了下来。其他几个同伴见三哥又要落下风,互相使一眼色。三人悄悄行至陈化及身后一丈处,蹑手蹑脚伸腿蹲下准备使绊。一人张嘴便喊:“朱三哥!他在你右边三步!”话音未落,朱有才便使出全身蛮力如饿虎扑食拼命打下一掌。陈化及纵然反应机敏,躲得过烈烈掌风,却难察觉背后无声的陷阱,脚下一绊,行动迟滞间,朱有才接着一拳挥来,结结实实打在陈化及肩头。

    陈化及虽然修习玄妙功法三年,感知异常敏锐,但终究不会一点武功。这一拳下来,他肩头剧痛,眼前一黑,险些跌倒!朱有才一击得手,跟着扑上又是一拳。陈化及已知此时境遇险象环生,电光火石间稳住心神,非但不躲,反而黑暗中侧身上迎,反手拿住朱有才右手外关穴!

    朱有才“呵呀”一声惨叫,浑身再无一点力气,瘫软在地。

    陈化及扯下二人蒙眼布条,松开穴道,呵呵笑道:“什么英雄好汉!打不过我,竟然让别人一旁提醒、暗中使绊!快点乖乖跪下磕头叫声爷爷,然后滚蛋,不要在此丢人现眼!”

    朱有才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抬起巴掌“噼噼啪啪”给了几个跟班一人一个大嘴巴,口中骂道:“娘的!谁让你们帮我!”几个人委屈至极,手捂脸上红肿处道:“三哥,我们看你要输才帮你绊他……”话音未落,朱有才伸手又是几个大嘴巴,几人脸上登时肿了起来。朱有才大骂:“放你娘的狗臭屁!谁要输?就因为你们几个,我才落了下风!”

    陈化及大笑:“朱兄,你输得起输不起?磕了头叫了爷爷,你仍是好汉一条。或者就此离去,从此落个草包名声。”

    朱有才骂道:“娘的!你这贼道会邪术,手指一戳、一掐,我便没法动弹,我不服!”

    陈化及笑道:“就知道你的好汉名头是假,草包称号才是真!罢了罢了,你不肯认输也罢!明日里我便昭告乡里,你朱有才来关王庙劫财不成反被揍,趴在地上做王八!”

    朱有才听了此话,涨红了脸,原地跺脚打转半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咚咚咚”三个头磕下,口中道:“输就输了!你且做一回爷爷,我仍做我的好汉!”说罢,站起来抬腿迈大步便走。

    陈化及本想逞几句口舌之快,教训教训这村中小流氓就算了。没想到朱有才真的下跪磕头,一时间,陈化及愣在原地,望着朱有才离去的背影,反而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朱有才奔出数十丈,扭头大喊:“喂!你打败我的邪术叫什么名字?”

    陈化及微微一笑,高声道:“不是邪术,是医道,治病救人的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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