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白一尘问道。
“我是你,你也是我,或者你可以叫我夜。”黑衣男子平静道。
白一尘微微皱眉,眼前这个人似乎只有他能看到。
对夜,他有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就好像面对着另一个自己。
“你为何而来?”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夜反问道。
“每逢月圆,你是否夜不能寐,头痛欲裂?你是否常年做着同一个噩梦,梦里一片漆黑,有一只看不清的大手捏住你的脖子,让你在窒息中惊醒?你是否还时常怀念连坡山的......”
“够了!”不知为何,白一尘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忽然出现自称“夜”的神秘男子竟然对他一直以来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一览无余。
这种被人洞察心迹,还面面直视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其实你不必如此紧张,你我本就是一人,如今你险象环生,危在旦夕,我是来拯救你的。”夜轻轻说道。
“太玄门早已沦为尘埃,你又何必死撑硬抗。放下吧,放下执念,放下过去,天命不可违,你已经很累了。”
夜的话让白一尘心劳意攘。
作为当年那场师门劫难的幸存者,他始终不忘初心,老祖重托。
这些年勤苦修炼,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现太玄门的荣光。
可人力终有尽时,当面对浩瀚天地,人就越能感到自身的渺小。
中天皇朝日益强盛,就算他的修行一日千里,进步神速,也有种蚍蜉撼树的无力感。
想着想着,白一尘便觉得特别的沮丧,正当意气风发的年龄,身心竟如此疲倦。
他仿佛已经忘了此时自己正在筑成鸿蒙道基的关键时刻,恹恹欲睡。
夜露出一抹笑容,转过身去,等待着什么。
只是下一刻,夜的表情便陡然凝固。
只见白一尘忽然身体一振。
他一扫先前的颓废,眼清目明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至圣无情,视百姓为蝼蚁。我太玄立世,便是行破天改命之举。今时今日,就算往昔荣光不在,然我逆凡之道,本就披荆斩棘,有进无退,任你巧舌如簧,亦绝不会动摇!”
在白一尘昏沉之际,胸前传来一股清凉。
那是当年太玄老祖在宗门危难时传于他的逆凡令,此令不仅是掌门信物,更是代表着太玄的道义,重若千钧。
“哦?你倒是道心稳固,不枉费太玄门对你的一番栽培。”
夜有些意外。
“只是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太玄门自视清高,妄想制天命而用之,到头来,恐怕不得善果。”夜幽幽说道。
“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人之道也。若是居庙堂之高,而不思其民,处江湖之远,而不忧其君。这天下道门,人人独善其身,那我辈之士修道还有何意义?”
白一尘回得斩钉截铁,字字铿锵,让夜都感到有些恍然,竟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他正要反驳,只听白一尘又接着道;“当年在连坡山上,我与一众师兄弟登高望远,看着云台仙景下的壮丽山河感慨不已,皆立志要成为顶天立地之人,方不负此生。”
他面露追忆之色,仿佛又变回了连坡山上那个年少轻狂,指点江山的少年。
夜拍了拍手,轻蔑一笑。
不屑道:“怕就怕少年空有志,实际上只是白日做梦而不自知。等到大梦初醒的一天,才发现现实的残酷。只是到那时候,年华已逝,就如竹篮打水,飞蛾扑火,一切都不可回头。”
“又如何?”
夜已深,白一尘的眼眸却越来越明亮。
他将身子如青松般挺直,看着夜,神态无比认真,缓缓道:“芙蓉不怕秋肃杀,冬梅何惧风雪打?碌碌无为,便只能顺应天道。”
“昔日,豪言壮语犹在耳,而今就算故人不在,我亦大道独行。”
白一尘豁然开朗,不觉生出一股浩然之气。
余心之所向,九死而不悔。
夜用双手捂住耳朵,脸上渐渐露出痛苦之色。
白一尘的话对他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他的身体扭曲,在挣扎中,化为一道影子真正的融入夜色中,消散不见。
对白一尘而言,与夜的这次博弈,犹如论道,意义重大,让其消除了心中魔障与迷惘。
他全身真元涌动,化作灵力,而后一鼓作气,冲破修为的瓶颈,以真元境触及道域,凝练道心。
排除心魔后,顿感身心畅快不已。
白一尘腹中一颗丹道雏形显化,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他竟要直接以此为机,跨过假丹境,凝结出金丹。
就在这时。
一道血色的月光无声无息,轻易穿过了元伯布下的阵法,将他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