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将后续事务交代妥当，便让卢汉带着下人们先行退下，待厅中只余师徒二人，辛弃疾才道：“你上次说你想学习写词，我思量了一下，文事绝非一时之功，我会留些诗文给你，你自己亦可去书肆买些前人的诗集，不拘打油诗也好、歪词也罢，大胆去写，每个月只管交给你卢伯伯，他自会寄了给我，我批改修复后再寄给你，你自己慢慢揣摩。倒是武学一道，你本身极有天赋，又吃了镖行这碗饭，必须加倍重视，这段时间，我就专心授你武艺。”
辛弃疾的意思柯武听得明白，他起意收自己做徒弟，看上的还是自己在武学上的天赋。至于文学，一来自己表达了想学的意愿，二来辛弃疾本也爱这个，自无不教的道理——但随便陶冶陶冶情操就可以了，功夫还是得下在武学上面。
柯武当即点头道：“师父为我费心了，弟子自当遵从教诲。”
辛弃疾生怕柯武闹着要学作诗写词呢，见他顺从听话，顿时大为欢喜，专心指点起其武艺来。
“小武，你的身手本事，我已看在眼中。你这一路伏魔仗法，放在任何门派之中，都算是很不错的功夫，又是你长兄所传，对你意义匪浅，因此你不妨继续练下去——若是你们总镖头愿意指点你一些窍门，那就再好不过，他的重兵器功夫，已略窥宗师之境，教现在的你是绰绰有余，鞭和杖虽然不同，但同为重兵，亦有相通之处。”
先肯定了修炼伏魔仗法的必要性，见柯武点头，辛弃疾又道：“不过说句实在的话，你虽天赋骄人，但若只练这伏魔仗法，最多勉强跻身一流，与张合义差相仿佛，想真正成就宗师之境，几乎绝无可能。所以，你必须兼收并蓄，轻功身法，拳脚功夫，乃至内功，都要下上一番苦功。如此一来，临敌之时，手段变化更多，本身也能相互映照，触类旁通。”
柯武听了连连点头，前世的柯镇恶也是这具身体，练到最后也没跻身一线——当然这和他目盲有极大关系。如果柯镇恶双目不瞎，加上他那手出神入化的暗器本事，未必不能与全真七子这等高手媲美。
辛弃疾又道：“武林之中，除非少林那般绝技无数的大派，其余多数门派，只能说各有所长，或长于剑法，或长于内功，或长于暗器……因此，多数武者的武道之路，先天便存在制约——当然，千百年来，奇人辈出，也不乏惊才绝艳之辈，能将原本平平的武功练得超凡入圣，不逊任何绝学！譬如十八年前，我曾偶遇一位名叫独孤求败的前辈，专精于剑法，练成了‘无招胜有招’的惊世绝学，更自一柄长剑之中悟出万法，轻功、内力皆臻绝顶。但是那般的绝世天才，恐怕一两百年也只能出这么一个两个。”
说罢摇头不已，眼中一片艳羡之色。
……独孤求败四个字入耳，柯武双眼瞪得比牛眼还大，他忽然想起来……如果现在去襄阳附近找独孤求败最后隐居的剑冢，不知能不能见到活的独孤求败，学到他亲自传授的独孤九剑？
其实，就算已经去世也不要紧啊，还有年轻版本的大雕呢，还有能增加功力的异蛇之胆呢，还有“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的无名宝剑，和“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的玄铁重剑……
尤其是玄铁重剑！后来郭黄请来高手匠人，以玄铁重剑为主料，可是打造出了金庸世界神兵利器的巅峰杰作——倚天剑、屠龙刀啊！
就算自己没打算混一辈子江湖，但作为一个武侠迷，怎么可能在“独孤九剑”、“玄铁重剑”、“倚天剑”、“屠龙刀”这些光焰万丈的名字面前，视若无睹呢？
柯武悄悄擦去口水，暗暗把剑冢之行，写进了心中的计划表……
辛弃疾从迷弟的思绪中抽出身来，也没留意柯武刚才动荡的心旌，顺着之前的话头说：“对于世间大多数宗师级、乃至大宗师级的武者，真正的武功绝学，是他们有所成就的关键之处。譬如那本《九阴真经》，从内功到轻功，乃至诸般拳脚、兵器套路一应俱全，大多都堪称绝学，因此每逢出现，江湖上都会血流成河，即使大宗师一流的高手，也不免下场争逐。”
“九阴真经？”柯武一凛，这本书堪称整个射雕英雄传的核心线索，没想到此时就听见了这个名字。
“正是九阴真经，要说起来，创出这部《九阴真经》的高人，其天资绝艳之处，绝不在独孤求败前辈之下！”辛弃疾只道柯武没听过九阴的名头，当下把黄裳如何从道藏中悟出武功，如何与明教结仇，如何苦心造诣，创下这部包罗万象的武学宝典之事，一一说出。
柯武做惊叹拜服状——的确有七八分是真心实意，黄裳创九阴的故事，他虽在书里读到过，却远没有辛弃疾所讲的精彩细致，譬如那些明教高手都姓甚名谁，有何傲人之处，武功特点又是什么，周伯通只是一句带过，辛弃疾却讲的明明白白。
解说完《九阴真经》的来龙去脉，辛弃疾忽然正色道：“小武，为师与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知道，这部宝典的价值与分量——它相当于十册甚至更多的绝技秘籍，对任何一个武人而言，得到这部宝典，都无异于开启了通天之路！”
辛弃疾的表情越发严肃：“所以，为师今日给你立下一个规矩！以后不管任何时候，你在江湖上行走，若是听见了《九阴真经》的消息，第一时间就给我离开，跑得越远越好！这一句话，你需要牢牢的记在心里，片刻不可忘记！”
柯武一愣，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师父，你的规矩，弟子自当遵守，也绝不会去争这经书！你的用意弟子亦能明白，这《九阴真经如此珍贵，不出则以，一出就是血雨腥风，任何人卷入其中，武功再高也未必能够保命。只是……弟子有一事想不通。”
“且说来。”
“师父，按道理说啊，我辈既是武人，自当砥砺前行，逢难直上，以期有一日，能够探索武道之尽头！《九阴真经》虽然危险，但也意味着巨大的收获……其实不仅是武道，任何事情，不都是一份付出、一份收获，甚至风险越大、收获越大吗？如果因为有危险就远远避开，那……岂不是只能碌碌一生？”
辛弃疾知道，自己这徒弟问的不是《九阴真经》，而是人生。当我们矢志向前的时候，看见了危险拦路，是迎难之上，还是保守退后？
“嘿——”辛弃疾脸上露出一丝骄傲之色：“傻小子，大丈夫行事，虽千万人吾往矣！当年你师父起兵抗金，还不是九死一生？若是见险则避，岂不是枉为男儿？”
“那你怎么叫我望风而逃呢？”柯武这次是真的不解。
辛弃疾双眉一轩，嘴角露出一丝得意之极的笑意：“有必要冒的险，去冒就冒了。没必要冒的险，冒他个球……《九阴真经》对于你我师徒，完全是没必要冒的风险！”
柯武看着辛弃疾神色，心中一动，隐隐意识到什么，心跳增快起来：“师父……你，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