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则阳这次出手的战略目的,是要让这件事的直接责任人全部沉沦魔道。
岳韫拜他为师,算是向他屈服,又向魔神立誓,任他搓圆捏扁,日后到底是否行魔道全看乖不乖。崔芜见了儿子和养女行那事,此刻已经走火入魔。谢山从发下誓愿,不杀掉他绝不成道,也相当于沉溺轮回,不能解脱了。
傅则阳大的目标都已经达成,但是他此刻却没有想过要逃走,因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谢山和叶缤若是跑去肆意残杀光明教徒,傅则阳的这些徒子徒孙们就几乎没有几个能够抵挡得了的,除非去光明顶把光明左右使者、护教法王们全部找来,跟他们打一场全面战争,但那样的话,又于自己不利,相当于代人受兵,红莲老魔该偷笑了。
真正牛逼的领导人,不是想发动战争就发动战争,而是想终止战争就终止战争。
傅则阳放出太虚仙环,化作一圈乌光,先把媖姆的一串无音神雷收了进去,再把芬陀的金光大手收进去,最后经紧跟着飘来的漫天心灯火花也收了进去。
他左手指天,太虚仙环在他头顶上空飞速旋转,涨到数亩大小,方圆千里之内的光线都被它吸摄进去,苍穹大地为之暗淡,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见他动用此宝,不说芬陀大师为之忌惮,连严媖姆也一副投鼠忌器的模样,将抬起的拐杖又放了下来,只有谢山不管不顾,放出九天都罗神锋,却被一道须弥佛光挡住。
“禅师!”谢山见天蒙禅师出手拦阻他的攻击,有些不解加不快。
叶缤拉他衣袖:“那是老魔用诸天秘魔神梭炼成的吸星琢。”
“那又如何!”谢山俊脸涨红,叫嚣,“他辱我女儿,便是跟他同归于尽,就此陨落,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阿弥陀佛!谢道友稍安勿躁。”天蒙禅师叫众人全都停手,跟傅则阳说,“傅教主今日大逞神威,要做的全部达成,也该收手了。”
傅则阳笑着把太虚仙环收回来,重新戴在手指上:“老禅师说得极是,不过还是方才论的,不能我单方面收手,你那师弟愿不愿意收手呢?”
芬陀大师突然开口:“傅教主既然逃脱了贫尼的妙法雷音阵,今日之局已然是教主胜了,诸位皆是数世修行,千年百载的有道高人,不必学凡间混混死皮赖脸。既然仇怨不能化解,也可暂时搁置,谢道友如今不是教主的对手,若是贫尼所见不差,教主的血神经也还未修炼到形神俱妙之境地,不若另行定约,各自回山修炼神功宝物,便以一甲子为期,六十年以后,大家若是还不能看破放下,到那时再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诸位以为如何呢?”
在场三位绝顶高手,都知道今天不可能真正干掉傅则阳,天蒙禅师一直在试图让两方放下,双方不肯放下,于是芬陀大师要两边搁置争议,这一僧一尼的目的是要让傅则阳知道厉害,日后不敢肆意妄为,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傅则阳管制长江水患。
严媖姆今天是占便宜来的,趁着傅则阳气运低落,跑来落井下石,傅则阳如果不能从妙法雷音阵里逃出来,她不介意乘机把傅则阳打杀轰碎,但是从傅则阳逃脱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可以走了。像她这种高人,都讲求不出手则已,出则必中,直打要害,绝不会死皮赖脸,破裤子缠腿般地乱打王八仗。再斗下去,一旦把太虚仙环引爆,造成无量杀劫,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至于谢山和叶缤,他俩知道合二人之力也斗不过傅则阳,也认可芬陀大师说的,要回山修炼降魔大法,再炼制几件专门克制魔头的法宝,日后再报仇雪恨:“不过,你得把我女儿还有岳道友师徒完好还来!”
“这个倒是无妨。”傅则阳甩手之间,袖中飞出汩汩青烟,烟中显出两个赤身少年男女,被一个老僧放出袈裟隔空接去,“两个小的还给你们,至于岳韫,已经拜我为师,成了我的徒儿,他的生死就不劳诸位关心了。那于端为贱婢所迷,滥杀无辜,我替韫儿将他开革出门墙,你们喜欢,日后就入得你们的门下了。”大家都是多年积修的高人,说出的话都要算数,傅则阳将人送回:“就依照芬陀大师所说,六十年后,我随时恭候诸位大驾便是!”
他说完将身子一展,合身化作一道金光,凭空晃了几晃,便消失在天边视野之外。
法华寺已毁,芬陀大师请大家到后山妙法庵暂歇。
谢山急忙查看女儿情形,见只是晕过去了,仍然是完璧之身,方才松了口气,暗道这老魔竟然只是吓唬自己?
他却不知道,傅则阳晓得仙都二女根骨资质俱都极佳,谢璎心性更好,未来成就更大,傅则阳才出手毁其未来,似谢琳这般,跟万珍、易静同样位列三贼六婢之一,留在敌人身边形同祸根,法力越大,祸害越大,傅则阳自然舍不得现在就毁了。
转念之间,他又想起同样赤身的于端,跟爱女同处一处,从大魔头的混元一气球里飞出来,又被同一件袈裟裹住带回,这样有肌肤之亲,日后对女儿清白声誉恐有妨碍……
天蒙禅师看他神色变动,知道他已经由嗔心入魔,便开口道:“你过去世本是我的师弟,与我佛门有缘,以你现在的实力想要对付傅天运相差甚远,不若跟我回大雪山去,我传授你降魔大法,六十年后,方有得胜的希望。”
天蒙禅师德高望重,佛法高深,成名更久,能得他收做弟子,对于哪个来说都是得天之幸了。谢山先前听傅则阳数次说自己是他师弟,现在又得老禅师亲口承认,便双膝跪倒:“恳请禅师传我降魔大法!”
天蒙禅师把他扶起来,然后跟众人告辞,要带谢山回大雪山。
他是担心谢山到别处去另寻神功宝物,势必又要生出许多事端,一个行差走偏,便要落到万劫不复之地,因此要把谢山带在身边,传授他最上乘的佛法,教他修菩萨道,以慈悲、持戒、忍辱、禅定、般若等手段化解心中戾气,教他堪破因果,放下仇怨。
谢山临走之前,拜托叶缤照看仙都二女,等他走后,叶缤便要带谢琳走,严媖姆忽然道:“其实你也与佛门有夙缘,过去世曾经亦是佛门中人。”
叶缤福临心至,赶忙跪倒,请求芬陀大师收录。
芬陀大师明白了严媖姆的意思:“你虽然亦是佛门中人,却与我无师徒的缘分,况且我收下的两个孽徒,俱都行在沉沦魔道的边缘,实无精力再收传人。媖姆大师的心意我知道,不过有些凶险,我说与你听,到底愿意与否,凭你自愿。”
叶缤说道:“请求大师不吝赐教,为我指点迷津!”
芬陀大师说:“在我昔日故地川边倚天崖对面的一片峭壁之内,有千余年前高僧绝尊者以极大发力开辟出来的三千尺深的石洞,洞内留下一座净世宝幢,幢内存着一部秘籍,名为灭魔宝箓。绝尊者是旁人送的绰号,他本来的法号名为住一,因为曾经发下宏愿,要荡尽世上一切邪魔,不令任何一个异派存活,为此专研邪魔两教中的各种法术,发明破法,创下了号称破尽天下一切魔法的绝灭真经,便是灭魔宝箓了。”
叶缤说:“我听说过这位神僧的大名,也听说过这灭魔宝箓,只不如这般详细。”
严媖姆说:“绝尊者昔日独自杀入魔教总坛,灭魔无数,法力无边,逼得魔教教主不得不远走海外,另立道场。”她略顿了下,“便在小南极四十七岛之间,傅则阳手上的两只秘魔神梭也是那时候的魔头们所炼来要跟绝尊者同归于尽的,只是尚未练成,要么迷人自迷,走火入魔,要么作恶太多,服了天诛,也算是恶贯满盈,后来不久四分五裂,随着诸多长老出走,就烟消云散了。”
芬陀大师点头:“不错,但是绝尊者也因此造下了无边杀业,连同他的弟子,虽然杀了无数魔头,但是万千异派邪魔应运而生,此起彼伏,杀了一批又出一批,虽然都斗不过他们师徒,但是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层出不穷,最后闹得绝尊者的好几个门人也都走火入魔,甚至大乱,在关键时刻倒戈相向,互相残杀,闹得不可收拾。”
“啊!”叶缤方才还是十分向往绝尊者那么强大的神通,拥有可扫荡群魔的法力,没想到最后竟然会事与愿违,造成这样的结果。
芬陀大师微微叹息:“非但他的弟子先后依次尽数遭劫,连绝尊者自己几遭不测。后来他向佛陀座前引咎忏悔,愿意积修善功,收拾局面,又用了五百多年的时间,转了数世,才将事情了局。就算这样,也未能将旧因全部还完,不过仗着西方三圣的佛力加持,伏业往生,到西天极乐世界修持经年以后,将来仍要回来,把所有昔日造下的杀业全部了结,才能圆证佛果,涅槃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