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泶儿。”
“祖父。”
男子姿色绝伦却不显女气，俊秀的脸上同时带着几分淡然几分凌厉，可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
他名叫颜阜泶，正是颜府无人敢在前造次，颜恭筌最宠爱的孙子。
没错，颜阜泶正是颜恭筌的孙子，若是旁人，如此看中自己的孙子，想必也是因为儿子格外出众，是以爱屋及乌。
可颜恭筌恰恰相反，他有多看重这个孙子，就有多瞧不起自己那个唯一的儿子。
孙子如此优秀，儿子却是个不争气的浪荡子弟，气死了明媒正娶的妻子成日里与一帮花街柳巷的不堪之流混在一起不说，妻子留下的两个血脉也从未理会过，若不是有颜恭筌，颜阜泶跟颜芙这一儿一女，怕早就夭折了。
“泶儿，难为你日暮黄昏前来。”
“祖父说的哪里话？您有邀，做孙儿的自当前来。”
拍了拍颜阜泶的肩膀，每次看到这个优秀的孙子，颜恭筌都是难掩欣慰。
“好，你是个懂事的，祖父也不同你废话。宁家与皇家结亲了。”
“结亲？可……宁家并无旁支，宁固安就宁北远一个独子，第三代倒是个女眷……可那位还尚在襁褓之中。宁家哪来的适龄女眷？”
“是无适龄女眷，可也妨碍不了两家联姻。”
颜恭筌露出一个笑来，其间带着几分讽刺。一见他这般模样，聪敏如颜阜泶，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当即拊掌难掩惊愕。
“皇上同宁家定的娃娃亲！”
“是，他真是以群臣为棋，你我颜府恐要成为‘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卒。”
颜恭筌的语气此时没有半分恭敬，作为孙儿，颜阜泶自然也知道话中的那个“他”所指何人。
本来皇家与宁家结个娃娃亲倒也没什么，可有了宁北远两月前荣升左丞相一职的缘由，这结亲也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祖父……”
“泶儿，那右丞相之职……”
“祖父，无需多言，泶儿知晓。”
颜阜泶眼中泪光涌现，颜恭筌向来觉得这个孙子会有大出息，纵然暂时官拜户部尚书一职，也不会长此屈才，便第一次动用手段，要为颜阜泶谋下右丞相的职位。
只可惜再如何动用手段，也得看楼熙愿不愿送出这右丞相一职。
当初朝堂之上一个泣涕涟涟只求告老还乡，一个苦苦挽留不舍老臣，最后泣涕涟涟的勉为其难退居右相，苦苦挽留的让新臣替老臣。这一切，偏偏在颜恭筌就差临门一脚，便可将右丞相之职为颜阜泶收入囊中的时候。
就算颜恭筌是个瞎的，也该看出来楼熙是同济宁川这个老狐狸做戏，再到今日才知晓的两家定亲之事，皇帝想要收权，且让颜家当那杀鸡儆猴头一个的目的，自然是显而易见。
“祖父，那宫中的耳目怕也是……”
“耳目？呵，怕是连你姐姐的位子都要不保，不出几年，便可入住冷宫了。”
看着窗外已然暗沉沉的天色，颜恭筌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沧桑，老林默默无声的给书房点了灯，又悄然退了出去，颜恭筌这才再次开口。
“泶儿，你觉得祖父叫你来说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孙儿不知。”
“理当不知。”
颜恭筌转过头去看他，目光如炬。让颜阜泶第一次产生了心思被人一眼望穿的窘迫感，不过很快他便又是那个进退有度、泰然自若的颜阜泶。
其实哪会真的不知，颜阜泶是这颜家最为通透之人，他从颜恭筌提起‘结亲’一事之时，便知晓祖父可能有的打算。
要么为颜家规划好后路，再任由皇帝如何，将这手中权力送回去，以换取颜家众人安身立命。要么破釜沉舟，做一回乱臣贼子。
“泶儿，祖父只想做个安乐臣子啊！”
“祖父所言便是孙儿所愿，无论祖父是官是民，孙儿皆无怨。”
这话自然说的是实心实意，而颜阜泶已然明白，自家祖父怕是更倾向于他心中所想的前者。
“好孙子，老夫也早已料到，既然颜家有那鼎盛之时，便会有败落之日，你既无怨，祖父也放心了。皇上近年应当不会动我颜家，不过你我也当未雨绸缪，你平日里要盯好你那混账父亲，切勿让他捅出篓子。”
“是，祖父放心便是，孙儿一定看顾好父亲。”
祖孙两自此达成共识，至于颜恭筌那不争气的儿子，到时定然再没有如今这般自在。也当是让他丢了这一身富贵，好好的体会这民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