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好笑了,”梁傲身后一名剑客微微冷笑,“不过是一把破扇子,又不是地府的催命符,就恁般唬的住这些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况且吴子元说是他若勾去了谁的名字,谁就要立时毙命,若是别人去乱勾一气,又当如何?就算不能勾画,将那扇子夺来毁掉便是,能奈我何!”
“哟,不识兄台大名,竟有如此高见!老夫佩服佩服!”吴子元虽仍旧面带微笑,却也流出些许庄重,似乎对眼前此人的论调颇感认同。
“不敢,不敢。秦人白松民,今日来此为给梁兄助拳!”
哪知吴子元闻言立时提笔就在白扇之上写下白松民三个大字,白松民一见心慌,剑鞘微抖,朝着吴子元送出去,紧跟着后手一招刺去。一时间变起仓促,众人惊骇之余纷纷闪身躲避,吴子元双目圆睁,心下亦不免着慌,笔触朝着白扇一勾,立时向后跳出一丈,口中赞叹道:“好一招剑笑西川,只可惜这条臂膀了!”
只见白松民右手从肩膀处齐齐被人切下,连带着握着的长剑,一起掉在三尺之外。而他自己早已疼得斜倚在桌旁。只听吴子元身后的一些江湖客喊道:“快看,快看,白松民三个字,的松子被勾去了一个木字边。”虽然白松民是为梁傲助拳而来,可是此刻的诡异惨象也看得梁傲心中不免发毛,“这老头子的手法不仅仅勾名字就能杀人,而且名字的每一个部分竟然还对应着自己的身体,这也太,也太??????”梁傲嘟囔着就要往外奔逃,吴子元微微一笑,将大笔横挥,那个“傲”字刚巧被勾去,众人看时,梁傲果然下肢被齐齐切断,上半截身子普通栽倒在酒肆门前,差一点跌在书生的怀中。
酒肆之中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人。想必那些被写了名字的江湖人都逃得无影无踪了。书生轻巧的将手探入半截身子的梁傲怀中,取出两枚黑棋子。棋子正面凸出,乌晶发亮,不知是何处出产的宝石磨制,背面平滑,以金丝镂刻纤巧纹理,似乎一个“予”字,一个“纵”字。书生微微点头,心下略安。
吴子元将袍袖轻拂,跳出两丈余,此时梁傲已经奄奄一息,血流满地。探梁傲怀中,空无一物。吴子元嘴角微微一撇,注目书生道:“五官端正,书生打扮。武功卓绝,不事声张!这四条唯独这个武功卓绝尚未领教,其他三项完全符合!朋友们,看来那两枚棋子就在这个书生身上!”
酒肆之中仅剩的几名江湖客动作矫捷,几下子就把书生围拢了起来。书生不慌不忙站起身来。斜斜的倚靠在廊柱上,口中念道:“三星在户,夜凉如水。折腾了大半夜,却也就拿了两枚棋子,不知你的主子何在?”
吴子元微微笑道:“孤竹之北,冰寒之境,神功绝世,一诺千金!,老夫虽不识这两枚棋子为何物,在场的哪个敢说自己不是为了这两枚棋子而来的。想必这些人也不晓得这两枚棋子为何物,但是他们拿了孤竹的东西,就必须替孤竹办事!”
众人刀剑已明,只对着书生道:“不错,我们拿了孤竹君的秘籍,此刻便要替孤竹君解忧。他老人家吩咐下来了,只要两枚棋子,识相的就赶快交出来!”
“不错,免得刀兵相见,到时候身首异处,自己吃苦头!”
“不对不对,是身腿异处!”
书生皱了皱眉,微微哼了一声:“老先生,你家郢君在哪里,他不来,我没办法回去交差!”
这书生一句话竟答非所问。众人更急了,举刀要招呼过来,竟被吴子元喝住:“且慢,”他推开人群,挤到书生面前说道,“小兄弟,我虽然不识得你的名字,却也还是杀得了你。你又年纪轻轻,器宇轩昂,本不该来趟这浑水,你看看这江湖上想要这两枚棋子的人有多少,你也不是对手啊,何必枉送性命呢!听老夫一句劝吧!”
书生闻言反而郎朗笑开:“无知,可笑!”
吴子元虽然心狠手辣,却从未表露于外,此刻听到书生口出狂言,摇了摇头,转身走出圈子,道了一句:“各位江湖上的兄弟,想要什么物事,自己动手呀!”
十几个刀客得了吴子元的允许,立时刀剑齐下。书生身形诡异,三两窜从人丛中闪出,回头一脚将廊柱踢飞,直绰绰压将下来,把七个刀客打翻在地。吴子元眉头一皱,心知这个家伙不好对付,提笔便向书生眉心点去,口中念道:“看招,拙龙探水。”
书生将掌风一拨,格开吴子元毛笔,向后跳脱,又问道:“我不与你斗,只需告诉我郢君何在!”
吴子元不答话,还欲上手,忽闻空中如雷鸣一般传来天音:“吴子元!”这一声好似天外神谕,当头棒喝,诸位江湖刀客,被震撼得呆立当场。吴子元闻言立时俯伏在地,额头触地,万般恭敬。
“晋军已过氾水,楚王兵迟,护卫郑境迫在眉睫,此地之事,毋需尔再过问。”
吴子元闻言起身一揖:“领命!”身形倏忽闪烁,夜空中两道华光掩映,早已奔出几十丈去。
书生喜得脱身,向天空**手道:“多谢郢君开明。家师向来仰慕尊驾,只是去岁因一事恼怒,忿而掀翻棋案,至棋子零落,四散遍布。弟子于屏岳山上经年寻觅,方寻回三百五十七枚,还差四枚流落红尘。如今下山,便是为此。”
天音又起道:“这两枚棋子,看外表原也无甚稀奇。然个中玄机,本座已参悟明透。只可惜天时流转,因缘疏悖,终此生恐仍与令师缘悭一面。”
“既如此,还望郢君赐还。”书生闻言欣喜。
天空再无声音传来,但见天外繁星之中明光忽闪,群星中有两枚堕落来袭,众人惊骇,纷纷逃避,躲闪不及者,立时被堕下的星火焚身。书生凝神轻举,回腕微抚,如处柔肤,如临雅境。轻喝一声:“抚月掌!”
两枚流星般飞火渐行渐缓,被抚月掌的真气连连卸力,最后两团火焰盘旋在书生掌心之中。书生微微松了口气。天空传来一声赞叹:“果然是屏岳真传,拿去吧!”
声音方落,身后一人惨叫一声,胸口连中两箭。众人立时混乱四散,有人叫道:“不好,有北境的兵车杀来!”
“是晋军南下了!”
书生心下一惊,袍袖轻拂,将羽箭挡回两枚,黑暗中两人应声惨叫。趁着夜色,书生赶忙隐匿于民宅矮巷之中,朝街口的猎户家奔去。
及至猎户门外,这茅草屋早已起火,书生掌风起处,两扇门板应手而飞。屋内一片狼藉,唯有那猎人在后窗外努力将四岁的儿子向外抱去,书生抢前两步想去帮一把手。“啊”的一声惨呼,猎人咽喉中了一箭,瞬间喷射出的鲜血把孩子的脸染得通红,但垂危的身躯仍旧倒栽进屋里把孩子覆盖在身下。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大哭着只知道叫喊“爹爹!”书生心中焦急,将掌风向外猛推,打落了四五支窗外射来的冷箭。
眼看着男人不能再活了,书生将孩子从炕上提起,跳出屋外,消失在夜色之中。很快,整个村子都陷入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