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代上级考核知县的政绩,最主要的一条就是看县上缴了多少税赋,按照户部在各县留存的土地户口的底子,该县缴到底数的六成就算及格,缴七成算作一般,缴八成以上则为优秀。
待到知县三年任满,上缴税赋在及格线左右及以下的会被撤职,成绩一般的会留任或转任他县,而优秀的则可以升迁一级。
所以在煌煌大清有一个怪现象,那就是绝大多数的知县都十分害怕升官儿,如果上级对其考评连续两年为优秀,这知县甚至还要走门路去贿赂上级的师爷,将自己第三年考评由优秀改为一般。
古怪不?这其中缘由就是,考评连续三年优秀,知县就要升迁一级成为知府(市长),而知府不但要承担更多更重的责任,手底下涉及的大户也更多。
搁在过去,这府城就算是大城市了,所以有很多卸任的官员和他们的亲戚在府城之内定居。
万一要是碰上一个和当朝权贵有拐弯亲的大户硬是不肯往外掏一分税赋,小小的知府一点脾气都没有。
届时要是堵不上这财政窟窿,上级考评就会不及格,那这个知府就只有被撤职的下场了。就不如在县里舒舒服服地当个县太爷,不但事情少,钱还不少捞。
有清一季,有史可查的最大奇葩是咸丰年间一个姓王的知县,他居然在知县的位置上兜兜转转得干了十任,前前后后近三十年方才致仕!
即便大清律规定在同一个县不能连任两届知县,也难不倒这些蛀虫鼠窦,几个知县之间事先串通好,再出钱贿赂上级的师爷,到了任期互相对调也就是了,反正甭管谁来,都是跟你们大户收七成的税赋……
地方上官商勾结,互相利益输送,造成旧社会基层官场极度黑暗腐败,事事只重交情而不重才学,所以那不学无术却交游广阔的李得财,恰恰是捐官儿买差的不二人选,真可以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了。
却说李得财为求前程,又把主意打到了笔仙身上。只可笑这李得财平时不学无术,斗大的字儿认不得一石,只能找来一个平素关系较好又识文断字的酒友一同请仙。
这回请来的笔仙略一沉吟,便示意李得财去捐一个乾安县的县令。
这李得财闻听之后,是大喜过望,于是将李家的家财搜刮一空,凑了四千两雪花银去活动捐官儿。
最后它从捐局制台手中买到乾安县令一职,便兴冲冲地带着那个认字儿的酒友一同赴任去了。
可你想啊,乾安县本地的那些富家大户,怎会去买李得财这样一个从小山村出来的土财主的面子?
因此在李得财到任之后,这些大户不约而同地开始冲税吏叫屈,都说自家田地刚遭受了倒春寒,春粮几近绝收,眼下这夏税,自家无论如何也交不出来。
眼瞅着户部定的最后时限就要到了,可乾安县的赋税只收了不到底数的一成,如此糟糕的成绩也算破了乾安县催缴租税的纪录。
再加上新来的李太爷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捐班儿,估计收完夏税,就得被上级撤职。
这时就连县里的吏员们也开始不拿李太爷当回事儿,甚至还有好事者私下开了盘口,赌它李得财还有几个月滚蛋!
李得财眼看自己花费四千两银子捐来的乌纱帽就要打水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日夜坐卧不安。结果正在此时,乾安县出了一件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