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切口是土匪用来和外界交流的,而并非互相之间用来打哑谜玩儿的,所以切口的字面意思并不复杂,但对方有可能会换着花样儿问你,具体可以参考我之前的报山词。
只要能让对方比较容易地明白你的意思,并且对答的时候不掉在类似“三奶奶”这样的坑里,那就怎么讲都行,一直说到一方对另一方的身份再无怀疑为止。
在匪帮的日常生活当中,抢来的财物要靠黑市商人销赃并且买回粮食和军火,抢劫之前需要村子里的眼线传递情报,抢劫过程中万一受伤挂彩要出山找大夫诊治买药,一旦被搜捕紧了还要去可靠的人家临时落脚。
总而言之,如果在山外少了关系户,山上这股子土匪根本无法生存。
所以黑话切口由此应运而生,山上的土匪将切口派发给所有的关系户,专门用于验证对方的身份。
当然了,实际上掌握切口的并不局限于这些关系户,毕竟谁都有亲朋好友,关系户们为保护他们免遭土匪侵害,自然会把切口转而授受。
站在土匪的角度,无论来人面生还是面熟,但凡能答上切口的必须认定为自己人,非但不能加害,还得把人家客客气气地送走。
如果不认切口而肆意妄为,其最后下场,不是受伤之后敷在伤口的疮药被大夫换成砒霜,就是下山去关系户家里投靠时,被人用酒灌倒,捆起来送衙门里去报功请赏……
我正和燕子在饭桌上讲得吐沫横飞,忽然听见房门“吱呀”一响,燕子的父母咬着耳朵从里屋走了出来。
两人一看桌上的饭菜没怎么动过就愣住了:“哎呀,大仙你咋没动筷子啊,是家里的饭菜做得不合胃口吗?”
我赶忙和燕子一同站起来拉着二老就座,免不得还要谦让几句,说长辈不入席,哪有小辈动筷子的道理,三言两语将二老哄得满面笑容。
咱们长话短说,我三五口扒完饭菜,借口一会儿请仙需要上供,便跟燕子她妈讨过一个袋子,将那只还算完整的烧鸡整个儿装了。
不这样做也不行啊,等在屋子外边的胡花花、黄妞妞和胡老八他们都快集体造反了!
之后我在燕子一家的陪同之下,出门儿搭上车去给燕子的表弟驱邪。等到了她姑家,免不了又一番登场人物介绍。
燕子她妈当着那些人的面把我这个夸啊,说我家里从祖上三代开始和老胡家就是世交,而且我本人年少之时得到一番机缘,结识了一位很有本事的狐仙,因此胡家赏饭,小小年纪便开始和仙家一同行走江湖。
一通言语竟然把我这么厚的脸皮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不过假冒一个胡家的出马仙却有一个天大的好处,那就是世人并不看出马弟子的长相有没有说服力。
因为出马弟子为主家出马做法,凭借的是请来的仙家的本事,仙家强你就强;甚至据传说,在清朝中期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无意中救了一只黄鼬而当上了黄家的出马弟子。
因为那个黄仙本领高超,所以这个小孩子照样成为当时一位很有名的出马弟子。所以我大可以堂而皇之地冒充一个有本事的出马弟子,而无需背负任何心理负担。
然而旧时代别的行当就不行,你的年龄几乎是所有新客户最关注的核心问题,哪怕蹲在街边给人相面,没有一把花白胡子也是没有说服力的。
那一天我佯装神秘,略略跟燕子她姑套了几句话,就搞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正像小六子起初预料的那般,整个妖仙觅人事件都和燕子她表弟的职业有关。
她表弟有一个在时下年轻人当中十分罕见的职业:巡林员!
一般来说从事巡山护林工作的都是中老年人,因为这份工作十分枯燥乏味而且薪水不高,对年轻人严重缺乏吸引力。
当年国家尚未出台扶植东北经济振兴的政策,说实话,东北的整体经济环境确实有待改善,很多年轻人觉得在当地混下去没有前途,就结伴儿南下前往大城市打拼了。
可燕子她表弟打小跟在村里几个老猎户的屁股后面钻山沟钻上了瘾,隔几天不去大山里逛一圈儿,便觉得身上下不得劲儿。
所以他中专毕业之后在当地开了一家风味餐馆,专门做大山上的野味儿,因为饭菜用的是正宗山货,份量也足,慢慢地做出了一些名气。
她表弟凭着自己这个爱好,同时在附近山上的巡林队找了一个兼职,三天轮着他巡山一次,其余时间全归个人支配。
薪水虽然少点儿,可毕竟也是个配备五险一金的铁饭碗,甚至退休后还有一份退休金可以领,反正她表弟当巡林员又不是冲着那份儿工资去的,而是单纯为了过一把钻山沟的瘾头。
巡林员的主要职责是寻找山火险情,制止不法分子盗伐林木和盗猎珍稀野兽,只要你在一天之内沿着山路把所有需要巡视的地方全部巡逻一遍即可,那些重要地点都有打卡考勤的机器,也不怕你偷懒耍滑。
平时附近的村民上山采些山货或者用陷阱套个兔子之类的小兽,都属于正常讨生活的行为,护林员是不管的。燕子的表弟三天一趟巡山,同时也是给自己的餐馆补充食材的好机会。
燕子她姑回忆到,自己的儿子最初患上夜游症的那天,正好轮到他上山巡林,那次除了寻常的菌子蕨菜之外,他还从山上套了一只肥嘟嘟的野兔子回来。
我一听就乐了,这夜游症的病根儿不明摆着的嘛?故老相传那些山上的黄仙,平素最爱使用幻术之类的小把戏迷惑野兔这种小兽充当自己的脚力,肯定是大山上的哪个黄家散仙来给自己的坐骑报仇了。
事情到这一步就简单了,待燕子她表弟到点开始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我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上去拿手一指,说了句“滚蛋”,他立马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一头栽倒在床上,当下就鼾声大作起来。
同时我依靠意识交流听见小六子在屋外边大声指挥:“给六爷我捆结实一点儿,青青,你再给变两根藤条出来,白眉和青眼,你俩去和些泥,把这小子的嘴巴给六爷我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