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与鹿力大仙,黑熊在高台之上比试坐禅,那悟空唯恐唐僧出了什么差错,又变作一个小虫,飞在八戒耳朵边道:“兄弟,仔细看着师父,再莫与老孙替身说话。”那呆子笑道:“理会得,理会得!”吩咐完了八戒,悟空直飞到了唐僧近前护在左右。
那羊力大仙在绣墩上坐看了,他三个在高台上不分胜负,又听闻那国王好一顿把那黑熊夸奖,顿时心中有了不平,心想自己这就用一个手段,叫那和尚与黑熊当众出丑,看陛下还怎么夸奖于他。
这羊力大仙想着,将脑后短发拔了两根,捻着两团,对着黑熊与唐僧,一人一团,弹将上去,唐僧的那一个,径至唐僧头上,变作一个大臭虫,一口咬住唐僧,那唐僧先前觉痒,然后觉疼,便想用手去抓,可是这坐禅的不许动手,动手算输,但是这个时候唐僧哪里能够输给鹿力大仙,一时间也是疼痛难禁,不由得缩着头,就着衣襟擦痒。
八戒在下面看见了,叫道:“不好了!师父羊儿风发了。”沙僧道:“不是,是头风发了。”悟空也看见了唐僧样子,心想道:“我师父乃是多少年的和尚,若是说坐一两年怕是多了,可如今连半个时辰都没到,师父怎么就要动了,其中必有缘由,等我上去看看。”再看悟空,嘤的一声,飞在唐僧头上,只见上面有豆粒大小一个臭虫在叮他师父,慌忙用手捻下,替师父挠挠摸摸。那唐僧顿时不疼不痒,又端坐上面。
悟空暗想道:“我师父平常最爱干净,何况和尚头光,虱子也安不得一个,如何有此臭虫?想是那道士弄的玄虚,害我师父。哈哈!枉自也不见输赢,等老孙也去弄他一弄!”这悟空起了玩心,冲着鹿力大仙飞将去,在他衣服上落下,本想也变一个虫子来要鹿力大仙,可是那悟空想这妖怪恐怕皮糙肉厚,寻常的虫子恐怕咬不动妖怪的皮肉,于是摇身一变,变作一条七寸长的蜈蚣,径来道士鼻子里,不由得鹿力大仙反应,一口咬下。那蜈蚣咬人本就疼痛,何况又是咬在了鼻子里,那鹿力大仙疼得尖叫一声,坐不稳,一个筋斗翻将下去,被摔的七荤八素,几乎丧了性命,幸亏下面大小官员人多救起,这才无恙。
国王大惊,急忙叫黄门领着鹿力大仙去往文华殿里休息去了,这时候那高台上却还剩下了唐僧与黑熊二人,那唐僧看鹿力大仙下去了,便没有了比试的心思,再也坐不住,说道:“陛下,既然国师不慎摔落,便是贫僧赢了。”那国王皱眉道:“我国师虽然输了,可是还有这搬丘道长在此,比试没有结束,你怎么就说话了。”唐僧道:“我看那搬丘道长定力深厚,法力高强,我若是与他比斗,恐怕一两年也分不出胜负,便就算平手好了。”国王听见,撇了撇嘴,心说这和尚实在是无赖,人输不说认输,却说成是平手,可是那黑熊却道:“正是正是,那和尚道行不浅,就算一个平手吧。”说完,站起身来,又是凌空而行,走了下来,复到了五凤楼上,那悟空看没有了对手,仍变作祥云,将唐僧驮下阶前。
那国王看连黑熊都说唐僧有些道行,便不愿意再与唐僧纠缠,只盼着唐僧快走,自己好专心劝说黑熊留下当自己的国师,拿出唐僧的渡牒便要给唐僧拿去,可是这时候那羊力大仙却心中有了心思,原来那羊力大仙用头发化作臭虫,弹到唐僧头上的那一股被孙悟空扔了,可是弹到黑熊头上的那一股,却被黑熊用法力接住,那黑熊暗笑这羊力大仙手段拙劣,便要教训他一下,暗中变化出来一丝阴火,把羊力大仙的头发烧了,这阴火专烧元神,而那头发又是羊力大仙身上之物,离体时间尚短,还带有羊力大仙一丝元神,被黑熊烧这一下,直烧的羊力大仙犹如进了油锅一般,可是身在国王面前,羊力大仙也不好做出丑态,只能强自忍耐,好在这元神之苦来的快,去的也快,又于肉体无损,除了把羊力大仙疼出了一身冷汗,其他倒也无损,只是这羊力大仙便有些记恨黑熊了,眼看着黑熊在坐禅中也出尽了风头,羊力大仙心中不忿,于是这才站了出来。
羊力大仙奏道:“陛下,我师兄原有暗风疾,因到了高处,冒了天风,旧疾举发,故令和尚得胜,丧我国威,若是叫他走了,把此事传扬出去,岂不是叫他国笑话,陛下且留下他,等我与他赌隔板猜枚,赢他一局,再做计较不迟。”国王本来看的那坐禅昏昏欲睡,却听到羊力大仙这个隔板猜枚有意思,顿时来了精神,问道:“怎么叫做隔板猜枚?”鹿力大仙道:“贫道有隔板知物之法,看那和尚能否。他若猜得过我,让他出去;猜不着,凭陛下问拟罪名,雪我昆仲之恨,不污了二十年保国之恩也。”羊力大仙顿了一顿,又对那黑熊说道:“不知搬丘道长有无情趣,也来陪着我二人玩耍一回。”
那黑熊知道羊力大仙这是记恨自己,便如那三岁小孩恼怒一般,顿时哈哈大笑,点头答应,那个国王当真爱看热闹,看黑熊也答应,便依羊力大仙之言,传旨将一朱红漆的柜子,命内官抬到宫殿,教娘娘在后宫挑了一件宝贝,放在其中,须臾抬出,放在白玉阶前。叫唐僧三人道:“你三家各赌法力,猜那柜中是何宝贝,若是能够猜出来便是赢了,我重重有赏,猜错了便为输了,我便要重重惩罚。”
前面所有的比试,唐僧全不怕,唯独担心的,便是这一项比试,他倒最是担心,因为这一项比试,虽然不显神通,仿佛玩闹一般,但是任凭你黑熊法力你孙悟空高,但那孙悟空可是钻到了箱子里面去亲自动手脚了,你黑熊总不能也变化一下,飞到箱子里面去吧,且不说二人在箱子里见面了尴尬,就那箱子大小,也装不开二人呀。
不过事到如今,唐僧也没有办法,问道:“徒弟,柜中之物,如何得知?”悟空敛祥光,还变作小虫,钉在唐僧头上道:“师父放心,等我去看看来。”唐僧说道:“你好歹也有那火眼金睛,看看人家国师,还是用法术看的呢,你能不能不要变化成小虫,也显示法力,露个本事。”悟空笑道:“师父,我那火眼金睛,乃是看妖怪用的,哪里能够用在这点小事上,再说这隔板猜枚,若是练到高深了,也是像我这般元神出窍,亲眼看呢,你看那妖怪虽然看着花哨,不过是最低等的手段,感知天地气息,从中分辨箱中之物,若是练得不好,还会认错了呢,哪里有我这样快些。”
好大圣,也不等唐僧再说什么,轻轻飞到柜上,爬在那柜脚之下,见有一条板缝儿。他钻将进去,见一个红漆丹盘,内放一套宫衣,乃是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悟空看了,暗自记下,刚要回去报与唐僧,可是却忽然想到,自己若是告诉师父是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那妖怪也看出来是一样的东西,却无法分出上下了,自己还要把他这宝物变一变才是。
悟空想着,说用手拿起衣服来,抖乱了,扯破了,咬破舌尖上,一口血哨喷将去,叫声:“变”!即把那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变作一件破烂流丢一口钟,临行又撒上一泡臊溺,这才从板缝里钻出来,飞在唐僧耳朵上道:“师父,你只猜是破烂流丢一口钟。”
唐僧撇嘴道:“他教猜宝贝哩,莫说你这不是宝贝,就那流丢是个什么东西?”悟空道:“莫管他,只猜着便是。”唐僧进前一步正要猜,那羊力大仙抢先一步,道:“我先猜,那柜里是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原来这羊力大仙也会取巧,在那娘娘把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放进去的时候便偷摸看见了,故此都未曾做法,便知道了里面的东西。唐僧听了,摇头道:“不是,不是,柜里是件……嗯,一口钟。”国王道:“这和尚无礼!敢笑我国中无宝,猜什么一口钟,左右,给我拿了!”那两班校尉听了,就要动手,慌得唐僧合掌高呼:“陛下,且赦贫僧一时,待打开柜看。端的是宝,贫僧领罪;如不是宝,却不屈了贫僧也?”
国王看唐僧不信,便问旁边的黑熊道:“道长,你看这里面是什么物件?”那黑熊笑道:“这一次是那和尚说对了。”国王不信,教左右打开来看,当驾官即开了,捧出丹盘来看,果然是件破烂流丢一口钟。那国王大怒道:“是谁放上此物?”龙座后面,闪上三宫皇后道:“我主,是梓童亲手放的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却不知怎么变成此物。”国王道:“御妻请退,寡人知之。宫中所用之物,无非是缎绢绫罗,那有此什么流丢,段然说那和尚用的什么手段,掉了包。”再教左右:“抬上柜来,等我亲藏一宝贝,再试如何。”
那皇帝即转后宫,走来走去,不知道藏些什么为好,正看见那御花园里仙桃树正好结了果子,有一个大桃子,有碗来大小,十分的诱人,能够算是一宝,于是摘下放在柜内,又抬到前殿,叫三人猜物。唐僧道:“徒弟啊,又来猜了。”悟空道:“放心,等我再去看看。”再看悟空,又变成小虫,嘤的一声飞将去,还从板缝儿钻进去,这一次却见里面是一个桃子,正合他意,即现了原身,坐在柜里,将桃子一顿口啃得干干净净,连两边腮凹儿都啃净了,将核儿安在里面,仍变焦栝虫,飞将出去,钉在唐僧耳朵上道:“师父,只猜是个桃核子。”长老道:“徒弟啊,你进去看见他的宝贝,若是不想叫他赢,把那物件变化成个其他的什么宝贝也行,怎么就非要变成那破烂东西,惹那国王不快,先前不是口快,几乎拿去典刑。这番须猜宝贝方好,桃核子是甚宝贝?你再进去变化一下我再猜吧。”悟空笑道:“休怕,只管赢他便了,师父怎么这么多事。”
这一次,国王怕羊力大仙再输了,悄声叫那小黄门把自己摘了仙桃之事告诉了羊力大仙,那羊力大仙听了,自信满满,先说道:“既然上一次贫道输了,这一次便贫道先猜,里面是一颗仙桃。”唐僧猜道:“不是桃,是个光桃核子。”那国王又看向黑熊问道:“道长,这一次你看里面的是什么宝贝。”
那黑熊,众目睽睽之下,即不能用变化之功,也无人告诉,却也不着急,闭上双目,忽的元神出窍,那神念顷刻间便笼罩了那方圆数里,其中微妙皆尽入了法眼,更不用说那木箱中的桃核。若是这元神出窍,倒也罢了,可是那黑熊如今最出奇的,便是有了那推演过去未来事的本领,虽然能够推演的不多,但是看到那果核,却是一下子便看见了孙悟空偷吃桃子的模样,黑熊心中好笑,却不说破,心想既然猴子有这般手段,自己便也戏弄他一回,于是元神用力,却把那桃核捏碎,只剩下了里面的果仁,再睁开眼道:“陛下,我也看了,只是里面不是桃子,也不是桃核,而是一个果仁。”
国王听了惊道:“是我亲自放的仙桃,如何是桃核,或是果仁,这一次却是三国师猜着了。”黑熊笑道:“陛下,贫道说话,从来无误,只需打开来看就是。”那国王听了,半信半疑,亲自走上前去,打开了柜门,再看里面的漆盘当中,果然是一个果仁,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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