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家的菜，能是给你的么？拿了窝头赶紧出去，不然你连窝头都没有。”童子哪肯，掌柜的把窝窝头硬往乞丐怀里一塞，拉着他向外走。
小乞丐忙脚板紧紧抵着门槛，一手拉住门栏，一推一拉之间，惹得众人指指点点哈哈大笑。
这乞丐又扭又转，不知怎么的几个闪躲，竟脱开掌柜独自奔过来，举着黑漆漆的小瓮，冲周梁二人道：“这饭菜你们还是给我吧，我把这个窝头拿来换！”
说着递过去刚才掌柜给的窝头。梁啸云轻声道：“凭什么要我们吃窝头，你吃好菜？这东西又不是你买的？”
小乞丐笑道：“窝头虽糙，却做的简单干净，须知世上最无瑕之物便是最简单干净的，人吃最好。”
“而这些肉糜浓汤，却是蒸炸烘煮，千般手段齐齐上用，毒种秽迹因此而生，人若吃了，岂不是千肠百结，宛若绞心蚀骨！我用最干净之物换你绞心坏骨之物，这还是便宜你们了。”
掌柜边过来边笑道：“好厉害的一张嘴！照你这么说，人吃下去的都是毒，我这生意还不用做了？”
“你这窝头也是我给你的，你凭什么拿我给你的换别人家的？好了好了，小孩子家快别胡闹。我再给你两个窝头，你赶紧走吧！”
小乞丐仍旧不肯，颠了颠小瓮回到：“你就是给我一万个窝头我也不走，除非这桌菜给我，让他们吃窝头。”
周从壁见小乞丐一身脏兮兮，可怜巴巴的，何况早上本来就打算叫他一起，给他也无不可，大不了让店家再做一些。
遂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们吃窝头就是，你要菜就给你吧。掌柜的你不用管。”梁啸云哪里又肯，正待阻拦。
小乞丐却手快一招，爬上桌子眼疾手快，把两个菜倒进自己的小瓮。
剩下三个菜，梁啸云刚抢过来，小乞丐一扑而上，扯住梁啸云袖子，冲盘里“呸呸呸”连吐几次。
当下气的梁啸云筷子一甩，喝道：“吃，吃！就知道吃！”
周从壁哈哈大笑：“你何苦和一个小孩逞能？这小家伙无父无母，遇我们才有一顿，你就当是每天行一善，何必再和他计较？”
梁啸云叹口气，忽然也觉得莫名其妙，怒气凭空消去不少：“也不知怎么了，自从昨天遇上那道士，这两天就没好过。
“罢了，罢了！我何必和小孩子置气。要吃就吃吧！”小乞丐忙将剩余三个菜一骨碌倒进小瓮，令人称奇的是，五道菜两大碗饭下去，小瓮连底都没满。
小乞丐端着小瓮跳下桌子，朝两人施一礼，低声唱到：“世人都求金山高，岂知金山未必好；人人都怨富家好，怎晓他家也难饶；两位施主，好自为之！”旋即杵着木杖，向外疾行。
两人齐齐一惊，起身便向外追。谁知刚追到门口，那店老板抢先一步堵过来道：“钱！钱！你们两先把帐付了，还有小乞丐的窝头钱。”
就这么一句话间，小乞丐跨出大门已无踪影。梁啸云不耐，掏出几两银子塞过去嚷声“不必找了”，转身急追。
出了街口，正看见小乞丐在前方拐角一闪而逝，两人又忙追过去。就这么一行一追，渐渐行至镇外。
来到早上刚刚路过的那堆麦草垛，小乞丐端坐草堆，手捧小瓮，笑嘻嘻看着他俩。梁啸云上前试问他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小乞丐把小瓮口向他们一承，刚刚还好端端的菜肴，此时化成一堆毒虫蛆蚁，又翻又滚。
有巴掌长短的火红蜈蚣，宛如铁铸的百足虫，满带毒刺的草囊虫，千奇百怪闻所未闻，一些绿莹莹的怪虫还吞吐绿烟，百十个蛆虫抱成球状，在瓮里扭曲。
颗颗石榴子大小的诡异蛤蟆，每行一步，背涌一层层黄橙橙的黏液，看的两人腹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尤其周从壁是生在富贵家，后来闯荡江湖，也未见如此恶心的虫团，脸色更是煞白。
小乞丐笑道：“常只求口里痛快，却难开慧眼见个中真谛，不晓得十万虫便是由此而入。”
“所幸我来得及时，不然你们吃了它，这些虫子便会从尔等腹里一直咬到外，到时皮骨不存，纵是天仙也难救。”
周从壁奇道：“莫非是刚才的掌柜下此毒手？”
小乞丐摇头：“非也！灵界手段，岂是凡俗能比，那店家也被蒙在鼓里。布虫者手段高明，酒店无人知晓。除了你们，其他菜倒是无虫。”
梁啸云虽然非常不解，但还是上前抱拳回谢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实在是让他有些吃惊，这已经超出他的预料和认知。
眼前这个看似小孩的人物，明显不是常人。莫非这个世上，真的有那些超然鬼怪之事？
这让他以前形成的诸多观念，开始有些坍塌，而且周从壁从头到尾，竟然一点也不惊讶，莫非他已经见到这些人物了？宋宇和他去了一趟西京，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乞丐从怀里掏出刚才掌柜给的三个窝窝头，自己留一个，两个递给周梁二人道：“看你们一早上忙碌，显是不曾吃饭！这两个窝窝头你们吃了吧。”
周梁道谢接过，梁啸云有些犹豫：“这个没虫子么？”
小乞丐笑嘻嘻大咬一口，冲他笑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放心吧，那些雕虫小技，难入我眼。吃就是了！”
两人早饿的前胸贴后背，闻言放下心来，几口吃得干净。
二人干嚼得有点口渴，想寻一点泉水喝。恰好田垛旁不远便是一汪清泉，泉水清洁透亮，游鱼嬉戏。周从壁便下去，取出带来的水袋，灌了一些泉水，回来饮用。
正走之间，忽听一声猴啼从对面山林传来。周从壁转身道：“昨天在黑河谷时，连听猴啼数次，想不到今天又听见了。”
说罢抬头望去，只见对面群山松林茂密，树高叶茂，猴子半个踪影也无。
正琢磨时，又一声啼叫从左边传出，周从壁连忙纵身一跃，飞过泉水来到深林外，只见一颗百十年有余的大樟树上，正有一只孩童大小的猴子。
其眼透亮，浑身金黄，黄中略带赤红，正攀在树上，满是惊恐望着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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