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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 梦里皆醉独憔悴(1/1)

    黑夜一直都是存在着的,并未因短暂的光明而显得有丝毫的温暖,而短暂的光明亦不过是另外一种苍白的体现。眼前的世界与内心的世界在眼神游离中渐渐交织,相互粉碎又相互糅合,在这之间,唯一渴望的却是身上五感的忘却,以为如此便能静静睡去,安静的告别,仿佛睡着之后身上就不再有疼痛,这世界的黑与白也再不会有丝毫的纠缠,睡着之后就可以去往下一个温暖明媚的早餐,告别眼前的痛楚以及凄冷的寒冬,告别过往里的晦涩地带…

    眼中的画面忽一闪,艾梵带着惊愕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只有四十平米大小的房间内。

    虽然从没有来过这里,但艾梵深深的熟悉着这个房间里面的每一件或大或小的物件,有孩童时代就一直想要的玩偶,也有稍年长时就开始喜欢的手办,每一件记忆里未曾得到或者已经失去了的东西,都被藏在这里。

    艾梵郑重的拿起床边的一张全家福,那上面是四个人的合影,可却有两个人的面目被一团光芒所笼罩,即使如此,也能透过那团光芒,从中感受到一丝温暖的力量,画面中最清晰却是小姐和自己,小姐的穿着不断变化着,唯一不变的却是她,望向自己的目光里,始终充满着怜爱。

    在床的对面则放着一个大大的电视机,而电视机上不断播放着的则是艾梵刚刚经历过的画面。从画面中清晰的显现出,艾梵被李伯从车上丢下,待李伯远去后,一阵黑风暴便自远方袭来,而艾梵亦被带走…

    在经历过短暂而漫长的时间后,屏幕上便不再有新的画面放送,而是转入一片黑暗。

    推开房间,艾梵循着走道出现在一片大厅中,而大厅中则悬浮着五颜六色的光,如同悬浮着的琉璃灯盏,持续着散发着温暖与光明。

    艾梵不禁用手上前用手触摸了一个光芒最强烈的,

    “艾梵…”

    “我的小艾梵…”

    “乖,我的宝贝儿,”仿佛冥冥中有一道自遥远空间传来的温柔女声,将早已支离破碎的意识予以停顿,循着这道声音,艾梵的意识也开始渐渐聚拢,而原本如同一滩死水的脑海也悄悄泛起了几朵浪花。

    人在困难的时候,往往就是靠着那些温暖的过去孤独地活着,而艾梵的这道回忆如同被人刻意封印掉一样,只在意识完全游离后才能带来姗姗来迟的温暖。

    这道声音如同穿越了一个时空一般,显得非常遥远,即便如此,也不能掩却在听到这道声音时,艾梵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悸动,而原本凋谢成尘的内心世界也一时明亮起来。这段记忆像是凭空被人塞进脑海中一样,粗鲁却十分有用。

    明明十分熟悉却又经年未曾想起,艾梵很是疑惑此刻突然出现的画面,而待他仔细看着那些画面时,原本尚在重组的意识再次悄然粉碎,而那些画面开始如同放映机占据着意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重复播放着,将原本漆黑如夜的意识空间变成星空下的世界。

    “我还想睡,就睡一会儿”,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很不情愿且颇为生气说道,却仍被一双温暖的大手从柔软的床上抱起,幼儿不停攒动着小脚,小手,以及身上一切能够随自己意愿而动的身体,想要发泄被人从美梦中惊醒的不满。

    “好了,好了…再动,妈嘛就要生气了…”一道温柔女声将其揉了好半天眼睛的手轻轻哄开。

    而随着慢慢睁开了的双眼,原本漆黑如夜的脑海中顿时光明一片,一道浑身散发着光芒的身影出现在脑海的中央倒映在幼小艾梵的眼睛里,而那道身影如同冬天里正午时节的太阳,温暖明亮却不刺眼,让人下意识的想靠近。却仍是看不清楚脸部模样,只能通过模糊却很深刻的记忆感觉那很温暖,很温馨。

    待到艾梵终于发现不停地挥舞着小手小脚的是自己婴儿般的身体,惊愕之下,身体并未理会脑海中过多的疑问,仍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柔嫩的双手想去拥抱住那道散发着温暖光芒的身影,好想再一次拥抱住那道光,却发现小手不禁穿透过那道光芒,而定睛看去,那道光芒正渐渐的消失,如同夜空下的烟火一样,给人以短暂温暖后旋即留下多余的空白,给人以十分绚烂却又十分心痛的感觉…

    未等艾梵细想,眼中画面再变,一座古朴大宅出现在眼前,高大的朱红院墙与高高挂起的白色灯笼形成一种强烈的鲜明对比。整个老宅笼罩在一股深深的哀怨与愤恨之中,不断进出阁楼的人群脸上莫不带有悲凄之色,低沉的呜咽声持续着从阁楼里传出来,在夜空中持续久久不散。艾梵本能的想逃避这座府邸,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随着人群走进了老宅中的灯火通明之处,而周围的人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在艾梵的周围继续的穿梭着。艾梵随着人群不断前进,终于在一个房间前停留下来,只见上一个画面中还浑身散发着光芒的身影此刻正不住的抽泣着,原本容颜无双的身影此刻却显得格外憔悴,而床上盖着棉布陷入深深沉睡的人赫然就是自己,虽然此刻艾梵就站在一侧,看着躺在床上疑受重伤的自己,虽然这感觉很荒谬却意外的真实。

    一声“吾军出征”的断喝声打破了艾梵因看到自己而陷入的沉思,也打断了房间内那散发着光芒之人的哭泣声,只见那道光影飞快擦干脸上我见犹怜的泪水,踮着脚步朝着房间外飞奔而去,虽然艾梵也在回过神来第一时间紧跟其后,却在脚步踏出门的一瞬间便失去了光影的踪迹,除了不知从何处传来大军开拔的声音以及身后正深深昏迷着的自己,广阔的世界随着光影的离开,空无一物…

    再次出现在大厅内的艾梵放下那团最强烈的光芒,而是转身拾起了一个灰色的光。

    画面中一个背影不是很伟岸的身影站在悬崖边上,阴暗的天气下飘飞着鹅毛般的大雪,凌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一片雪沙后又席卷而去,天地之间一片肃杀之气。

    “婉儿,你先去”,眉毛略显浓黑的男子对着怀中如同睡过去一样的女子说道:“吾随后就来……”

    “梵儿,抱歉,原谅为父任性一次…”男子朝着远方说道,

    说罢,男子缓缓站立而起,抱着女子,踱步向前,漫天风霜席卷而下,吹得男子及怀中女子的衣衫沙沙做响,男子用似水的眸子温柔望了望怀中的人儿,对着前方如乌云般遮天蔽日的军队朗声说道:“吾为艾家长子,君可取吾首级以赴国威,却有一愿,望能成全。”

    “将军虽为敌将,但将军一身胆气,为爱子盗药,以夫妻二人之力连破十三城,吾等佩服之至,但说无妨。”

    “愿与内子合葬于刑天岭。”

    从画面中醒来的艾梵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苦涩味道,而原本早已空洞,了无一物的双眼竟因此泛出些许色彩,流露出来的却是一阵阵悲凄之色……

    “透过记忆碎片可以清楚的知道即将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事情”,原本空荡的广场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无知总是幸福的,”艾梵有点茫然的向四周找寻着声音来源。

    “一如将来,忍受不了巨大打击而进行自我忘却,强行串改自己的记忆,即使是强大如国师只能暂时以活死人术冻结你躯体的生长,却对灵魂方面也束手无策,只能听之任之…”,从广场角落处而来的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如冷电一般眼神望向艾梵,用一种极其嘲讽的声音说道。

    “可…沉睡十三年后,偏偏还要自睡梦中醒来,家仇未报,血脉依旧未觉醒,却又即将葬身荒野,”

    “你为什么不选择在开始的时候就永远沉睡而去,至少这样还能混得一个英灵之名,偏偏还要浑浑噩噩度过一无所知的十三年…”身影继续说道,而他的手中的光芒愈加刺眼,充满着锋锐的气息。

    “我好恨,你为什么不去死,我为什么当时就不去死…”

    “让自己的灵魂度过十三年的煎熬,每一日,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

    身影一边说着,一边冷笑着,缓缓走向大厅中央,即使是由意识构成的艾梵,也能感受到身影手中的锋锐,

    而艾梵却因刚刚所见而致心中悲痛极致,两眼开始不由自主的流泪,从最开始的清澈之极,慢慢至浑浊,至无泪可流,即使到最后艾梵本就趋于透明的身形,如同风中之烛般摇摇欲坠,艾梵依旧恍若未闻的嘶吼着哭泣着,仿佛这不光能减轻肉体上的痛楚,也能发泄灵魂上的悲痛…

    “你有什么用,纵你选择沉睡十三年,”一道瘦弱不堪的身影渐渐出现艾梵的视线里,赫然就是那时卧在床边的自己,他双眼射出如电芒般的色彩,望向仍在流泪不止的艾梵,喃喃的说道:“可十三年后,你依然觉醒不了血脉…”

    “只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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