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摇了摇头:“第一个孩子说的近大远小......我站在丘陵上,丘陵很大,但是天上的云更大,云的影子把丘陵包住,但云距离我有万里之高,丘陵却不过尺寸之间,难道说,云比丘陵要近于我吗?”
这句话一下子戳破了第一个孩子的答案。
他说着,又第二次摇了摇头,而这时候,子夏开口了:
“道理有些站不住,而第二个孩子,更是虚浮。”
“始生时大,旺盛时小;始生时寒,旺盛时热。这是两小儿的辩证理由,也是他们的答案,但诸位,可知蜃楼么?”
“渤海畔的蜃神,他吞吐云雾,远航的诸人看到山川楼阁就在眼前,前往探寻却不过是水中捞月,而真正的楼阁或许是在天尽头的成山角,但在蜃神口中,万里之遥须臾便至,有的时候,人的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大小在天地幻象之中,毫无意义。”
“山者至高至大,泽者至广至淼,但是山在泽上,远远观看,却发现山很小而泽很大,是因为泽离我们太近,山离我们太远,但是,事实上,却是山远远比泽要大。”
子夏指着眼睛:“我们的眼睛,会欺骗我们....不过我是个瞎子...哈哈.....”
他笑了两声,倒也让周围有些弟子善意的笑了起来。
子夏的意思是,他看不见,所以更能明白这些忽悠人的现象本质。
“而寒,热,也不能作为辩证远近的方法,因为天地之中并不纯粹,还存在着气,大地有气,山川出云,故而大地山川未曾回春,就如同四季交替,寒冬之气未曾尽去,如何赢得来春晖曙光?”
陈良、子夏的道理让程知远也有些诧异,天地中的气普遍存在,人的精气神明亦是其中一种,但是子夏此时的话,再向上去一点,就是宣夜说了。
果然,不愧是子夏。
“子思先生呢?”
说到现在,子思还没有回答,程知远的这一问,让子思稍微的动了动。
“仲尼不能知,孩子们笑他,谁说你知识广博呢,但是仲尼认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懂的东西,不必强求自己明白。”
子思顿了一下:“不过,既然你说这是讨论,也向其他圣人询问,那我,也可以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
“这个诡辩,挺好的。”
子思道:“他们说的也都对,各执一词,但我要说的,只有一个点。”
“就是一个点,那就是,两小儿以自己为中心,还是以天地为中心所辩?”
边上有人开口:“子思先生胡言了,两小儿辩日,自然是以自己为中心的。”
子思一笑:“夸父逐日,自东向西,亘古不能近,夸父乃是自己的中心,但以他的脚程,却尚且追不上移动的太阳,在这个过程中,太阳依旧是处于东升西落,是始生时大,天顶时小的状态,夸父追逐许久,未见太阳变大分毫。”
“在这个过程中,夸父的位置是不断变动的,但是太阳与夸父的距离却分毫未动,这又是为什么呢?”
南宫适笑着问:“天够高,地够广?”
子思摇头:“是太阳跑的比夸父快吗?”
这话出来,许多人都低声的笑了起来。
“不,是天够远。”
子思道:“两小儿以自己为中心,但太阳所悬挂的位置,远远高于他们能够接触到的范围,便是五岳也够不着,中天台也够不着,于是,就如同我们在望山跑马一样,你坐着马车,从楚国前往齐国,泰山就在前面,你走了一里地,感觉泰山没有近,走了十里地,泰山还在原地。”
“但泰山不动,太阳会动。”
“天动的速度大于人动,人的点便毫无意义。”
子思道:“我说的,可是真话,还真就是太阳跑得比夸父快。”
这下没有人笑了,反而都开始沉思起来,而程知远也极其惊讶,心道儒家的圣人到底是有十八分的本领,如果在这个时代只会口胡什么春秋大义,估计确实是早就饿死了。
原来历史进程中,对于天空万象移动有研究的儒家之人,只有荀子,但这个世界中,众圣都活到了现在,那么他们对于天象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了。
儒生从古到今,都是喜欢看天象的,不仅仅是因为天象可以带给他们希望,也是因为天象能够更好的印证他们的学说。
一个不喜欢看天文的儒生,不是一个合格的儒生。
程知远忽然伸出手指,聚集剑气
那手指放下,指向一方天地。
在众圣的注视下,画地为圈。
“两小儿辩日,假设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为‘大地原点’。”
大地原点?
程知远点着这个圈:“这个球,就是大地。”
周围又被程知远画了一个大圈。
“这个,是天。”
荀子道:“这是浑天说?”
程知远道:“是浑天说....这里有支持盖天的人吗?”
“天圆地方,也并未被证明为伪。”
有人回应,表示自己支持盖天说。
程知远道:“是,在没有入天空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天外天是什么样,但是,不论是盖天,还是浑天,都可以解释两小儿辩日的道理。”
子思忽然道:“你莫不是要说,以盖天来看,太阳出于东方汤谷时,以平照世界,入正午时,以辉沐下世间,故而日出时远?”
程知远道:“日出时远,确实是的,但是我们要做一个模型,不是随口就可以胡说的。”
“首先两个孩子的逻辑都有问题,这里面涉及到子夏先生所说的气,气折射了光,光迷惑了人的眼睛,而这就涉及到光的路径。”
“我曾经在稷下学宫,做过一个光学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