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侧门从里面拉开,门房探出半截身子。
“我们老爷说了,我们姑奶奶满门被官家驱赶出京城,我们姑奶奶必定是守王法的,必定不会再进城?说小的胡说,小的要是没胡说,那就是有人冒充我们家姑奶奶。
“姑奶奶赶紧走吧。唉。”
苏二奶奶直直瞪着那两扇重新紧闭的朱红木门,用力搂着才哥儿,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冰凉。
世态炎凉,人情如纸,莫过于此。
车夫看着苍白颤抖的苏二奶奶,叹了口气,“咱们回去吧,还能赶上吃中午饭。”
苏二奶奶呆呆木木,抱着一脸恐惧的才哥儿,随着车子晃来晃去,恍若一只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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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若带着脂红,先悄悄的回了趟娘家,让嫂子打发人去了趟魏府,得了回信,从李家出来,悄悄赶紧到魏家后角门,在小小的门房间里,和卢杏林低低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赶回忠勇伯府。
刚进了自己那间小院的院门,一个中年婆子从门房迎出来,曲膝见礼,“五奶奶,婢子是在二姑奶奶身边侍候的,娘家姓朱。”
李丹若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姜家二姑奶奶姜艳树身边的人。
李丹若忙微微欠身还礼,“朱嬷嬷,咱们到里面说话吧。”
婆子让过李丹若,跟着李丹若进了二门。
“我们奶奶打发婢子来,想看看老太太她们好不好。”婆子是个极伶俐的,知道李丹若这会儿必定极忙,直截了当说了来意。
“嬷嬷坐着喝杯茶略等一等,我还有几件事要办,等忙完了,咱们一起过去。”李丹若也不多客气,示意婆子在厢房等着,自己径直进了上房。
李丹若正在收拾银票子等贵重东西,姜彦明急急冲了进来。
李丹若示意脂红接着收拾,自己迎上姜彦明。
姜彦明已经换了一身棉布素服,面色青灰,两腮塌陷,眼睛里满是血丝,看着李丹若,也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坐下,先喝杯热茶。”李丹若推着姜彦明坐下,倒了杯热茶给他。
姜彦明连喝了三四杯茶,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嘶哑道:“都收殓好了,大哥、四哥都是身首异处,总不能就这样,我就找人,不懂,乱找,后来才知道,这不是针线上的活,得找府衙里的刽子手,总算,后来都妥当了。”
“棺木现在放哪儿了?”李丹若低低问道。
“不敢在城里,先敛进棺里,送到北婆台寺,缝,也是寺里缝的。”姜彦明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
“大伯父和八郎,有信儿没有?”
“刑部很照应。”姜彦明声音压得极低,“大伯父他们发配永州军中效力,八郎,去雄南。多亏卢郎中,多亏了你。”
李丹若松了口气,双手合什念了句佛。
这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大伯父他们只要熬过一路上的辛苦,到了永州就能无碍了。
“刑部那边信儿刚下来,安南侯家三公子就找到我,唉。”姜彦明这一声唉,感概万千。“三公子说,他家在安南还有几房家人,雄南附郭安南城,三公子说他已经挑了两个稳妥家人,让他们陪八郎去雄南,留在那边照应,我让俞大去了趟安南侯府,当面给三公子磕个头。”
李丹若凝神听完,再次双手合什谢菩萨保佑。
“有件事,大伯娘要和大伯父他们一起去永州。”李丹若低低道。
“她?”姜彦明拧起了眉,片刻,叹了口气,“大伯娘那脾气,她想去,就去吧。大伯父他们明天一早启程,我一会儿就走,还有好些地方要去打点。你明天让人送大伯娘到卫州门外等着,我跟过去送一送,你就别过去了。
“八郎那边,要晚两天启程,这样正好,不用两头跑。”
两人又细细商量了七八件小事,李丹若拿了叠银票子递给姜彦明,看着憔悴非常的姜彦明,迟疑了下,还是嘱咐了句,“你能歇的时候就歇一歇,不能累坏了。”
姜彦明眼圈一红,垂下眼,片刻,抬头看向李丹若,“我没事,你放心,倒是你,比我辛苦,你也要保重自己。”
姜彦明看着李丹若,嘴唇动了动,李丹若眉梢微挑,姜彦明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又看到小时候的她,看到他想说什么,就是这样,用挑眉来代替问话。
“有一回,你也让我歇一歇,说臂搁把胳膊都硌红了。”姜彦明低声说了句。
李丹若皱起了眉,这说的是哪一年的话?
姜彦明看着李丹若皱起的眉,急忙解释道:“从前的时候,你刚回到京城那年,你母亲带着你到威远侯府……我该走了。”姜彦明说着,垂着头下了炕,不等李丹若说话,抓起斗篷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