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随我来。”老板说。
顾淳风已经领着人要冲出去硬闯了。
外间动静亦大起来,该是那些埋伏,要杀进来灭掉这几个一身铠甲必有身份的祁兵。
“不必,您保重——”
“姑娘随我来。”老板却打断,声极严沉。
外间响动愈近,不容踟蹰,顾淳风一头雾水仍是随那老板快步往里间去。
“这暗道是前年北境遭袭后,小人私自挖的,没多长,出南城门再五里就是尽头,很粗糙,很脏,公主若不嫌弃——”
他方才听见她们称殿下了。
整个大祁军中的女兵本就只有十公主的黑云骑。
那托付他的少年姓纪,他虽不懂朝局也大致猜到其身份了。
确因风雨飘摇吧。他虽然震惊,却很镇定,心中更忽生了不仅救人还救了大人物、而大人物们总能守住一方平宁的,某种值得之感、自豪之感。
“当然不嫌。”时不我待,顾淳风已经招手让姑娘们往地下钻,“老板你跟我们一起。”
姑娘们身手敏捷接连消失,淳风亦半个身子下去。
老板手中抱着石板朝外间望,脚步声已至门口。“小人须将入口封上。公主且去,小人是寻常百姓,他们还不至于。”
外间门幅轰响。
石板同时向着头顶压来,遮蔽了暗夜最后的光。
顾淳风不得不整个没入地道。
她满脑子老板安危,手脚并用奋力往前爬,数度想要折返回去看,心知不该、不能,眼泪却流下来。
那些人不至于么?他们分明看到了她们进屋,却找不到人,会不逼问老板么?逼问不成,会不下杀手么?
她咬紧牙关,咸腥滚烫的泪流进嘴里,整个人变得浑噩,手脚却不敢停。
夜半的地面与地底是一样漆黑。
几个姑娘重吸到外头空气都有些晕眩,回头瞧最后出来、失魂落魄的顾淳风满脸是泪,尽皆怔住。
那老板没跟来。
她们下地道早,并不清楚,此刻见公主模样,已猜到九分。
阿香上前,紧紧握住淳风的手,“殿下振作!有恩于咱们者,这辈子必拿命还报!事已至此,还是紧着咱们该去的方向!完成关乎社稷的大事!”她并不知晓什么,不过依据公主适才“危言”劝,
“那大叔未见得就丢了性命,您是公主,回头要打探,不是难事,眼下的差事办妥了,才有来日论功行赏报答他!若,若他不幸遇害,咱们更要振作,办完大事,杀了那些恶贼,给他报仇!”
阿香是寻常百姓家女儿,说话不似宫中文绉,亦不似军中粗陋,却带着平实力量,芸芸众生的坚强。
嫂嫂说阿香是推着雷车的女神,当真无误。顾淳风反握她手,两人一同站起,
“这下连马匹都没了。咱们要徒步南行,路上再寻法子。”
姑娘们经刚才生死一线,心中都自起伏,却更觉无畏:“是!”
梅周城南边之静,同北边几无差别。已入祁北腹地,城郡变多,按理不该。
忐忑在顾淳风心内有增无减。但她清楚知道最近的千乘郡距此只八十里,一夜不歇,白日可抵。
只要见到活人,总能问出个所以然。
祁北多艳阳,初夏天,白晃晃的日影照在行将虚脱的姑娘们身上。
总共两个水囊三块干饼,已被分食得半点不剩。顾淳风吃喝最少,秉着领队之职一直走在最前,五六个时辰了,全不休息,因作战大半月总喝不够水而干裂的嘴唇,彻底裂开来,渗出殷红的血珠子。
怎样绕路会遇河流,她是知道的。若非赶时间,实也可以找些野菜甘薯充饥。
但她害怕再耽搁,整个祁北的安静叫人恐慌。
千乘郡三个字出现在骄阳下,凝聚的神魂帮她维持住了躯干行动。
“出什么事了吗?”她抓住及目所见第一个活人问。
活人的脸与她一样苍白,是惊恐所致。“你,你——”
她们几个皆着兵甲,装束似也加剧了对方不安。
“我是顾淳风。说,怎么了?你们郡守呢?”
【1】179一夜看尽梅周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