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拯救黑夜 > 一


    “好吧,我就当一回这个老师。猜猜看,这儿是什么地方?”我摊开手,向她示意到,见她如料想中一般愣住后,随即解释道:“蓝色地带,派对的缓速区域,玩儿累的人在这儿歇气,玩儿崩的人在这儿等死,可你想当一个正经的N,就不能从这儿开始。”

    “正经的N,从哪里开始?”

    夜深了,美梦随着断断续续的呼噜声飘上云端,电线杆上站着的红眼乌鸦偶尔咿呀,通水管里落下的水滴如此清脆。

    宁静润湿花草丛,却透不过地壳。在土地的深处,有着另一番天地。

    “欢迎来到,铜元地下城!”穿着红黄相间衬衣的黄铜面具男立在锈门侧,为每一个来到这儿的人引路。

    铺着黄色毛垫的六人桌密密麻麻挤在大厅,近处左手方的胖子紧攥着手中的扑克,肚子盖在仅剩的白内裤上,浑身的汗味让一旁位子的修女更娇羞地抱住身边的金链爆炸头。

    对桌的背带男恰巧吐在带着黄铜面具人身上,他们两三个一拥而上把他抬向门外,而穿着旗袍的女人坐在衣衫褴褛的乞丐腿上,正给侧背的贝雷帽小孩喂着杨梅,眼底露出一丝担忧。

    “铜元地下城,璀璨之石的最底部。”如果她有注意到我加重读音的“最底部”,且不太过愚钝就能明白,这里会勾起人们最底部的自己。我的双关让我对自己赞不绝口。

    她似乎没听见我的话,一双大眼孩童般地四处打探着,我接着道:“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能得到三个印着N的铜元,你可以用它们参与所有、所有的项目,直至输光。

    “可我不擅长赌。”她一本正经地说到。

    “没人擅长赌的,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儿不等人准备,有人吃着火锅唱着歌,咔嚓一下就被劫了,有人裹着被子打着鼾,哐当一下就再也睡不着了。”

    “干什么?干什么?没人教过你们礼仪吗?我是个高雅的斗士,我自己能走!”牌桌上的胖子显然已经输了个精光,他搀着后椅,从座位上跳下来,刻意放缓动作抬高头,推开身旁的面具人的手,赤裸地一步步跟着他们出了门。

    医生和我不禁同时向后退了退,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大了。

    “来吧,只有按老师说的做,才能学会做一个高雅的N。哦,对了,千万不要去六人桌——如果你想跟这胖子一样的话就另当别论。”

    “为什么?”

    “十二张牌,十一张一模一样的白色,只有一张带有唇印。每人一张、一共两轮、得到唇印的人获胜,这,才是真的赌。我们需要找些更有技巧的来玩玩儿。简单的概率问题却避免不了一浪又一浪的人入手,毕竟想象力是个好东西,人们总停不了猜测游戏中的玄妙,甚至于连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有讲究,多么可笑。”

    “你不相信运气。”

    “我相信赛先生,welcome to 残忍的现实世界,玻璃心小姐。”

    “所以到底哪里才有更具技巧的游戏,冷嘲热讽先生。”她摆了摆头,那撇乌黑的头发被甩到了侧脸旁,直视着我的双眼,又抵不住上扬的嘴角。

    我抓住她的手突然向前跑,耳畔还依然嘈杂,铁肺斯克斯的悠扬、角落里谁的啜泣、欣喜若狂的尖叫,我们就这样穿过一桌又一桌,迎面而来的是不是风?吹得我心跳加速,粉色玫瑰从两边盛开,花杆稍稍低垂,用叶瓣指着前方一片柔光,玫瑰长在面具人的面具上,长在隔桌黄铜的N字硬币上,长在比手更软的心间,地下城变成了花的海洋,此时我似乎感受到了另一种跳动,欣喜的、羞涩的,与上一种矫健的、热烈的心跳合奏,在这合奏里粉色玫瑰朝我们簇拥,柔光夹着风,逐渐遮蔽了我的视野。

    其实“简单的赌博游戏”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叫作 Kiss Game,红唇,也算是铜元地下城的经典游戏。地下城只在周六开放,除了给人们带来愉悦,你也能在这里用铜元交换一些,平日里买不到的东西。于是来这儿的人大多各怀心事,争斗不断,为了将游戏继续,脱掉衣服乞讨他人赠与合情合理,献出肉体也未尝不可,没筹码的人想要筹码,有筹码的人满足私欲。

    现在我俩来到了大堂深处的一个子厅内,子厅并不大,而音乐变成了欢快的钢琴曲,从吧台旁的背带小子指间流出,他兴致勃勃地演奏着,嘴上两撇与年龄不相符的八字胡上下弹动,颇具喜感。

    “哈喽哈!两位要找位置吗?和我坐一起怎么样?”一个牛仔服的青年上前跟我们打招呼,他的身前挂着一把乌克丽丽,说话的腔调也带着韵律。

    我仔细看才发现,厅内一半的都穿着牛仔服,带着牛仔帽,时不时在交谈中发出大笑。“天呐,牛仔帮,你们怎么连这儿也来?”

    “这些牛仔,不会把我们打成筛子吧?”医生问道。

    “当然不会。”

    “当然不会。”

    我跟眼前的青年异口同声。

    我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找其他人玩去,我们对加入你们不感兴趣!”他的脸一下子因失落而哭丧下来,于是坐回吧台去。

    我跟医生找到一处离他们较远的地方坐下。

    “地下城里也有帮派吗?

    “不止是地下城,整个璀璨之石都有牛仔帮的人,他们相比于夜游人总数来说并不多,刚开始的时候势如破竹,现在风头倒是止住了。叫他们帮派真是给他们面子了,在酒吧只点牛奶,洗澡只洗泡泡浴,干架只射橡皮筋,岂止是幼稚,简直就是幼稚。”

    “你不喜欢幼稚。”

    “听着,人生譬如雪上前行,脚印或深或浅,可是无论哪一个脚印都不足以让你停下,所以我绝不会做出这样逆生长的行为。医生你知道吗,不得不说我很是佩服你的敬业精神,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阅读我,这让我很感动。可我还是喜欢你能多做些回应,因为双方等量的语言交流能让我们始终保持在活跃状态,进而更快建立起良好的关系。”

    “我同意,可前提是你得先把我的手放开。”

    我放开她的手,尽量表现得尴尬。

    “要是真能保留一份他们那样的纯真,那该多好啊。也许你就能找到活下去的动力了,也许你就能找到从未遇见过的满足感了。”医生对我说到。

    “纯真意味着愚蠢,意味着狼狈。它在我厌恶的头百条事物中绝对名列前茅。他们自己已经受够的离别痛苦,仅仅是种种现实因素的综合结果。穿上可爱的衣服,保持乐观向上真能像他们所说的改变什么吗?没有,在我看来只是自我催眠罢了。”

    “好了,关于你的那些独特的观点,我们可以到我的诊所去再聊。如果你还记得要教给我点什么,是时候了。”

    “Be pati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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