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此人便是伐竹客。”宋霄捂着酸麻手臂,向众人道,“我曾与伐竹客交过手,其内功路数,与这南山刀圣极为相似。”心中还多了几分惊异:上次与伐竹客交手时,知道对方内功很强,刀法可没这么厉害。
正因此,在南山刀圣拔出逐流光之前,宋霄并没把握确定其就是伐竹客。却不知,上一次交手时候,对方其实还想着把话解释清楚,与他对刀只是情急下的敷衍应付,这次却多拿出了几分本事来。
其余人尽皆露出恍然神情,戴万山重新捂住右臂伤口,冷着眼看向铁爪女,道:“既然那位是魔教教主伐竹客,想必你就是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魔教护法采茶人了?竟然还贼喊捉贼,说自己是来抓采茶人和伐竹客的。”
铁爪女面有怒色:“你才不阴不阳,不男不女。我这叫变装易容之术神乎其神,你不懂就别瞎说。”
“你承认自己就是采茶人了!”云默轩冷喝一声,转而向着人群喊道,“此二人在云州犯下许多大案,手上有不少人命。近些日子逃窜到天威城作案多起,一直没留下踪迹。我们今日既找到他们,万不能把他们放走。”
被叫破身份,季茶索性都不继续隐瞒了,直接开骂:“他娘的,真是造谣一张嘴,你手上才不少人命!我想走就走,你留得住?”
“这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戴万山怒道,“你把将军府当成了菜市场?”
“差不多。我想买颗大白菜没买到,捞了两个小油菜也不错。”季茶将手里的铁打江山扇和雪风切都扬了扬,笑着说,“起码没白来一趟,该走咱就走咯。”猛一甩衣袖,从中“唰唰”飞出几十上百道白影来,直射向众人,接着冲到扮成南山刀圣的洪辰身边,右手拉住其左手,脚运内力,身形离地,便要跃墙逃离。
众人只道那诡异白影是什么奇门歹毒暗器,各自躲避。还在最前的宁采荣蓉与方慎迅速闪开白影,飞到半空拦截二人。洪辰猛挥逐流光,隔空“嗡”地斩出一道尺许宽丈多长的白色刀气。三人各以兵刃抵挡,只觉一道无边大浪迎面拍来,全都被刀气带出的巨力给扫回了地面。
这时诡异白影纷纷落地,人们才发现那些根本不是什么暗器,只是些白纸。气恼中望向半空,只见采茶人拉着伐竹客已一连飞掠过了好几处房顶,数下起落,转眼间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戴万山懊恼地以手拍额:“唉,若非我大意受伤,岂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地逃走?”身边戴夫人说:“山哥,既然你手臂受了伤,等养好了伤再去天京罢。”戴万山摇头说:“巡天监的人岂会在乎这些?天京必须要走一趟。”戴夫人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周围许多人,便按捺下来,暂时不言。
天威将军府一上午连出巡天监和假应海兰两场事故,戴万山已无心思再招待众人开什么大喜的压惊宴,只留他们吃了饭,草草说了些场面话,便送客出门。
等所有宾客告辞离开以后,戴夫人扶戴万山去卧房休息,一边给他换药,一边说:“山哥,天京非善地,不要去为好。”
戴万山说:“夫人所言不可。不去天京,就拂逆了巡天监意愿,他们怀恨在心,若去天子面前进献谗言,恐怕结局会更加不好。”
戴夫人叹了口气,说:“可我总有些担心,一去天京,你孤立无援,届时真要出了什么变故,你这负伤之身,只怕应付不来。”
戴万山眉头一皱:“夫人,你在怀疑什么?天子通文武,明事理,乃大虞立国来少有的明君,并非不辨是非之人,一定会理解我的苦衷。他近年作为,只不过是太宠信燕天师,一心想炼出天丹,才施行了一些严律苛政。我看,这些年过去,也没炼出什么天丹来,天子过不多久即会晓得燕天师实乃奸邪,届时大虞也可重回正轨。”
戴夫人将先前包扎戴万山伤口的布条放进水盆里,一盆清水瞬间被染红。又轻叹一声,说:“诶,山哥,你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才一直吃亏受伤。当初这天威将军,你便不该来当,解甲归田,找个深山隐居,我们早就享尽清福了。月儿也不会遭难,你也不会面临这般困境。”
“当时不是尽想着,一身武艺无处安放,实在可惜么?”戴万山摸了一下夫人的脸颊,发现夫人皱纹比从前多了不少,鬓角也有白发了,想起她原本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姐,现在却总为府上大小事情操劳,禁不住心起怜惜,道,“等我从天京回来,便辞去这天威将军的职务,不管什么庙堂,不管什么江湖,带你和月儿去找个僻静清幽的地方,在那打渔种菜,养猪喂狗,就不会再被外物所扰了。”
戴夫人知道再劝戴万山也没用了,只好点点头。
与此同时,戴月儿回到了自己房间,却见在仆人婢女连夜的布置下,一切整饬如新,看不到一点昨日痕迹。望到墙上,目光忽然定格。粉刷过的墙十分白,所以上面挂的那身简陋斗笠蓑衣显得格外突兀。
戴月儿睹物思人,心想:他这会儿在什么地方?该不会已经死了罢。我还不知道那座房子里住过谁,那座坟里埋的谁呢。他又和爹爹有什么仇?和宋前辈,云家主,王掌门他们又有什么仇?真想知道啊。
窗子忽被吹开,初秋的风有些凉。
城内一处久无人居的小宅里,白烟袅袅飘起。
洪辰一边抠着脸上残余的树胶,一边说:“你在这里生火,周遭的人家看见了,肯定生疑。一会儿告了官,咱们又该跑路换地方咯。”
季茶将两根玉米穿在木棍上,放在火上开始烤,漫不经心地说:“换地方就换地方,这天威城因为大炼天丹,许多人被征作劳工,吃住都在矿上,甚至一家人都搬了过去,城里没人住的宅子多的是。咱哪里去不得?”
“你今天弄伤了那位戴将军,改天咱给他送两只母鸡补身养伤罢。”洪辰把脸上的树胶抠完,又开始抠脖子上的树胶,“卖这几根玉米的奶奶可说他是个大好人呢。还有那天我们在另一家宅子里睡觉,结果主人一家连夜回来,也正是他从矿上放回家的。记得进城时见的囚车么?那天我看见囚车里没人了,听旁人说,里面的人只不过私卖煤炭就被判了杀头大罪,是戴将军偷偷把人给放啦。”
“本来我送他十只老母鸡也无所谓,可他竟敢说我不男不女不阴不阳,实在可恶。”季茶恨恨地说,“他也是活该。我这铁爪可是用数十把神兵里冶炼出的‘天铁’铸造成的,如今已是天下至锋至利之物,他竟敢用手臂直接挡,这跟自己往刀刃上撞也没什么区别,赖不着我。”
洪辰知季茶还在气头上,便不再提此事,转而说:“你今天说的麻花,好吃么?”
季茶说:“当然好吃。做麻花的人,先发出上好的面,再揉成团,切成块,擀成条。取三条缠绕拧借在一起,放进油里炸宿。爽脆可口,口齿留香,比那几日吃的馓子还妙了好几倍。做麻花的,往往还会撒上芝麻,砂糖,或者夹进核桃,栗子,瓜子,花生等物,更是多添几种风味。”
洪辰听着,想象出麻花的好吃,嘴里不觉流出口水。季茶来了兴致,还讲起了许多其他吃食。两个人一个说得高兴,一个听得出神,竟没听到门外有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直到院门被一道身影“砰”一下撞开,才吓了一跳,连烤着的玉米都扔到了地上。
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