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世的人生让他并不抵触拜神,就当是打个招呼或者买张彩票而已。
再看那尊山神像,已经模糊得只剩一根黄土柱子,跟紫萝前身抱着的土地像如出一辙。
以前也来过山神庙,那时候就是这般模样了。
他问紫萝:“你还是记不起土地像的事情?”
紫萝怯怯的说:“记不起,不过记起了另外一些事情。我猜我……以前的我,是想借土地的香火之力抵御魇气,可香火太弱了,完全没有作用。”
仲杳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妖怪怎么能借到神灵的香火之力?
紫萝严肃的说:“我没跟你开玩笑,我以前真是山神座下的藤妖。用你的话说,是有编制的。你们仲家堡那的土地受山神节制,借借他的香火之力很正常啊。”
这倒合理,不过山神土地的编制又是怎么来的呢?
昨天紫萝给仲杳上过一堂课,仲家长辈乃至高先生其实也说过一些,总结起来就是一点。
世上本无神灵,拜得多了就有了……错了,这是仲杳原本的想法。
真实的情况是,天老爷已经研究决定了,而且不准念诗。
世上有无数神灵,都是散乱而自发出现的。跟修士的关系也异常混乱,不存在截然明了的从属关系。既有强大神灵驱使低阶修士,也有主修香火道的符修驱使低等神灵。
世上没有天廷和玉帝,最接近这个概念的,是摩夷洲的岱山神府。据说岱山府君统御岱山九千里神鬼妖怪,是摩夷洲内最强大的存在。但岱山府君的号令出不了岱山,跟高踞弥罗宫,统领漫天仙神的玉皇大帝不是同一层面的存在。
仲杳想过自己造一个土地公,可神灵不是立尊神像,烧香祭拜就能有的。
“天地已无灵气,但天地有灵。天地之灵亘在,不因人兴,不因魔消。”
紫萝解释这事的时候,仲杳想起了高先生的话。
按紫萝的说法,神灵是天地之灵的返照,必须得到天地认可,才能获得神位。
天地的认可就无迹可寻了,善人可以成神,恶人可以成神。助人的妖怪可以成神,吃人的妖怪也能成神。活的可以,死的也可以。并不是被人祭拜就有香火,有了香火就能成神,而是有了神位才能获得香火之力。
仲杳会有自己造神的想法,是以为神灵生灭只靠香火。然而神灵的力量来自神位,香火之力对神灵而言只是进益不是必需,否则荒山野地的山神土地还不得饿死?
神位也分层级,土地、山神、水伯、城隍之类算是基层主官,其上有集诸职于一身的府君,其下则是各类曹吏役值。还有入得了神篆但受不了香火的草头神,以及入不了神篆,但受得了香火的宗族家神。
紫萝说她前身曾是贯山山神的“巡山小妖”,那就是最低一级的“役值”,好听点也可以叫“不良妖”。
至于那位山神是谁,紫萝说那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了,记不起来,反正不是现在这个山神。仲杳搞不清楚这话的真假,能肯定的是早已消散,绝不是眼前这根又圆又粗的黄土笋子。
“虽说是老天爷钦定,但很多土地山神不都是人民……咳,人们缅怀的名人死后成神吗?”
仲杳盯着这根黄土笋子,对自己的造神计划还不甘心。要在魔魇涌动中守住仲家堡,这是唯一还有指望的法子了。
紫萝阴阳怪气的说:“有名的才会流传下来让人记住嘛,主人不信的话,可以死一次试试。”
真是不简单,居然无师自通的懂了“幸存者偏差”这个道理。
“我死了你就没灵气可以吸了……”
仲杳笑着,自脚下凭空摄起一股泥土,送入嘴里。
吃土这个秘密很难瞒住紫萝,索性也不瞒了。反正他既是紫萝的主人,又是她的灵基,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至于秘密背后的秘密,比如体内那只陶碗,自然不会泄露。
眼中刷过浮土之类的提示,并不是祀土。
紫萝忍不住嘀咕:“你为什么能吃土呢?到底是妖是人啊?”
仲杳心说这就为难我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很清楚,就算是人,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回避了这个话题:“不吃土哪能把你种活,又把你养活呢?”
说着又从神像上抠下一小块土,同时祈祷这就是祀土。
他吃土以来,但凡有数量要求的自然之土都很好找,按字面意义来就行。特殊的土却跟玩解谜游戏一样,得做很多尝试。
吃墓土就是如此,他很努力的克服了心理障碍,趁着进祠堂祭拜的时候跑去坟头挖土吃,结果提示无效。第二年某位长辈下葬,他抱着试试的心态掏了墓碑下一搓土吃,成功了。
【浮土,等外之土,无施无根,诸土弃之而成。】
【贯山祀土,无所属,乡土之一,二转所需。】
得到这样的提示,仲杳松了口气,再想到乡土清单里那密密麻麻的若干种土,心口又沉了下去。
他还没功夫去细看清单,魔魇涌动的危机不解决,他连吃土的机会都没了。
之前还考虑过跑路,真是愚蠢。跑路的话,这些土就别想吃到,这辈子也就是如此了。
他问紫萝:“你记起的那些事情,还需要补充或者修正吗?”
紫萝沉默了片刻才说:“没了,那家伙肯定就在山神庙附近,应该和我一样,正在地下作着噩梦呢。”
仲杳深深吸气,推转九土气海,将真气送入脚下,向四周以及地下伸展。
“好吧,我们就看看这位山神到底是何方神圣。”
原以为探查会很艰辛,说不定得深入到地下几十丈,甚至超过他的极限。
可九土气感刚展开,就撞到一团腥冷气息,而且就在眼前,就在那座泥像里!
那团气息顿时有了反应,泥像喀喇喇开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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