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帕子细细抚在脸上，床上的孩子悠悠转醒。
他迷茫的转动着双眼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青砖的瓦房，松软的被褥，这是他梦中才会有的场景。
“吱嘎——”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他瞬间感到寒毛炸起，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兽般从床上跳了下来。
顾青走进来将手中的粥放到床边，像没注意到他浑身上下的防备一般，十分自然地看着那孩子柔声说道：“你是谁家的小孩？”
孩子满目戒备的依靠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
顾青也不说话，就这么直视着他的眼睛，任他打量。
似乎是看出顾青并没有恶意，也或许是粥的香味太过诱人，那孩子渐渐放下戒心端起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温热的稻米软软糯糯的，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忽然，他吃粥的动作一顿，被冻僵了的记忆纷纷回笼。
他匆匆望向窗外，发现早已天光大亮，当下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恩人是顾神医吗？”
顾青若有所思地看着突然下跪的孩子，猜不出他找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她便没有马上承认：“你晕倒在我家门口就是为了找顾神医？你找她什么事呢？”
地上的孩子带着哭腔的说道：“我爹被人打破了头，流了好多血。我听见许多人都说杨柳巷子里有位顾神医，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能救回来。”
“恩人，求求你。你能不能救救我爹，我就他一个亲人了。呜呜呜。。。”
她将那孩子从地上扶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孩停止了哭泣：“我叫小杏，十二了。”
“你是个女孩儿？”顾青惊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性别，更因为她的年龄。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看上去竟然只像七八岁。
小杏有些害羞的点点头，她皮肤有点黑，长得也不那么漂亮。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成男孩。
这世界本就对女子苛刻，顾青这段时间偶尔在街上碰到的女子大多性子胆小怯懦，偶尔有些活泼娇憨的，如小杏这般胆大果敢的她倒是第一次见到。
这样的小杏让她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花花世界里的姑娘。
父亲的伤势让这个一直勇敢的小姑娘变得六神无主，她只是这同关城内最低等的贱民，除了寄希望于一个传说中的神医，别无它法。
杨柳巷子她尚且可以来，真正汇集医师的城东区才是真正的遥不可及。
小杏骨气勇气轻轻拽了拽顾青的衣脚，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恩人，你知道哪里能找到顾神医吗？”
顾青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女孩的手，在女孩疑惑的目光中弯缓缓说道：“我叫顾青，是个卖药的。”
小杏闻言微微诧异了一瞬，忽然惊喜的抬起头：“你就是顾神医！那，那你能救救我爹吗。”
顾青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将自己的蓑衣拿出来给女孩披上，方才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敢跟你保证什么，但是我一定会尽力去帮助你，好吗？”
小杏抬起头，愣愣的看着眼前逆光而立的少年。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一句她很久很久以前走在街上无意中听来的话。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过去她怎么都想不出配得上这样两句诗的人，那得有多好看啊。
如今，她却是见到了。
她感到自己那阴霾了许久的心房似乎被人从外面敲出了一个缺口，有细碎的光从上面落下，然后开出花来。
小杏望着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伸手胡乱地擦干了眼角，带着他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