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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幕降临时(一)(1/1)

    七点钟,是一道时间的分界线,在这条线之前,是血脉喷张的白昼,在这条线以后,是星月当头的长夜。

    在这条线之后的世界里,还有一根分界线,在线两边,一边,人们收拾了一身的疲惫,养精蓄锐,读书、写字,或是听听音乐,追剧、聊天。而线的另一边,一天的好戏才刚刚上场,灯红酒绿的吧台,莺莺燕燕的舞池,缠绵悱恻的热吻,激情如火的房间。

    陈晓歌静谧地收拾起乱放的书籍,有些孩子或者大人喜欢看完书之后,随手把书丢在某处。

    于是作为店长兼店员的他,借着白天的人刚走,黑夜的人还未来时,他要把所有放乱的书籍整理一遍,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爱好。

    书店里只剩下两三个顾客,与其说顾客,不如说书友,因为常常在这里读书的人不买书,常常在这里买书的人不看书。

    但这些喜欢读书的人,都可以和陈晓歌算得上同道中人,读书,同样也是陈晓歌的兴趣,从经、文、史,到书、画、词。他涉猎广泛,是个无书不通的妙人。

    父亲帮他守一会儿书店,他便借着这个空闲开始吃父亲带来的饭菜,顺便打开微博,他有一个网友,“梦如南筏”。

    他们的微博从不发现实中的照片,有时候讨论一些话题,有时候交流身边发生的事,这一切都在微博里的聊天里完成,他们之间有着惊人的默契,只愿做彼此精神上的知己。

    陈晓歌打开“梦如南筏”的微博,她问他,“爱情是什么?”,一个被问烂了的老问题。

    陈晓歌想了想,回道:“爱情,应当是可有可无得东西。能得到,是圆满的一生,无法得到,依然是圆满的一生。”

    微博那头过了一会儿,问道:“我是想问爱情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有多少?”

    陈晓歌知道她是想听自己继续往下说,直接回道:“还是刚才说的,可有,也可无。可无,不是说认为爱情一文不值,可有,也不是说爱情非有不可。”

    陈晓歌想了想,又说:“解释一下,爱情对生活来说,就如同桃花相对于花园一样,花园不会因为没有桃花就无法称得上完美的花园。没有桃花的花园和有桃花的花园一样美丽。因此,生活中,我们对待爱情也当如此,不管有没有爱情,都随缘,我们只要把生活过得幸福,就足够了。”

    “梦如南筏”回了一个笑脸,表示赞同他的话。

    陈晓歌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观点,她认为爱情小于生活,梦想小于现实,于是说道:“你之前说,爱情小于生活,我认可你的想法,但不认同,爱情从来就不必与生活比较,解释一下,一个人的爱情,不是非要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守一回白头偕老的约定,爱情重在情而不在行。一个人从一句话,一首诗,一本书,一个故事,或者一个人的相处中,感受到了爱情的存在,那爱情就已经是你的了,反之,如果无法尝到爱情的滋味,那纵使你谈千回恋爱,结百次婚,也无法拥有爱情。爱情是甜的,我认为这是肯定的答案。爱情如果苦涩,也是因为人们对爱情的执着,爱本身没有苦涩。就像一颗糖,它一旦沾了尘灰,就不再是原来的滋味。”

    陈晓歌继续回道:“我们给爱情太多沉重的附加词,比如相濡以沫,比如白头偕老。比如夫唱妇随,比如举案齐眉。爱情没有那么多形式,更没那么多规定。一旦给爱情上了这些貌似甜蜜浪漫的枷锁,爱情就失去了灵魂,变成了生活的灾难。”

    “梦如南筏”回道:“你倒是想得挺开。”

    陈晓歌答道:“只是说了生活本来的样子。”

    何梦面露微笑,看微博网友“落笔成歌”关于爱情的论述。

    她听了他的想法,觉得或许有些道理,但只是认可,却不认同。

    正如她一直以来认为的,爱情小于生活,只要牢牢记住这六个字就可以了,比如她和她丈夫的婚姻,就没有追寻什么爱情,更没有陈晓歌提到过的缘。

    她的婚姻源于她需要更稳定的生活,为了过日子。爱情应当是生活的佐料,而不是主菜,更不是粮食。所以她没有运气获得爱情这味调剂品,她只是略感可惜,但并不太在乎。

    倒是网友的话,让她看得更开了,她不完全认同他的观点,但却觉得他的话至少有些作用的。

    何梦是六点下班,和关系不错的女同事合租了房子。

    她向来事业心很重,她认为女人虽然要依靠家庭,但不能依靠男人,她自己经济上必须是独立的。

    她托了家庭的福,孩子让婆婆在带,丈夫在其他城市工作,他们本就不是爱情的结合,天各一方,各有不同的兴趣、学问和观念。

    家庭是他们的补给站。

    她向来是这样认为的,而且对于她这样性格的女人而言,即便是夫妻间有爱情,爱情也只能是生活的佐料,能增加生活的情趣,但决不足以影响到生活的步伐。

    何梦望了望手机上显示的时间,8点15分,于是和婆婆通了视频,从屏幕上看到可爱的儿子,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干净利落,不缺热情。

    至于那个在另一个城市的丈夫,她也会关注他那边的天气,会及时提醒他带雨伞,或是多喝水,相敬如宾,仅此而已。

    但黑夜并不只有这些平静,在这座城市的东西南北,各个角落,都不缺如火一般的热情,所以,当一个年轻的男人被他的兄弟们推推搡搡地挤上车,对这群年轻人而言,生活的火热和激情才刚刚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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