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掳走牲畜和粮食的村庄已经奄奄一息,人们的脸上狰狞着愤恨,却又充斥着无奈。

    第二年,鬼子抱头鼠窜,狼狈地经过村口的时候,村民拿着锄头,拿着大刀,一起围攻,愤恨通过锄头击倒魔鬼头颅。

    死还不足以解除咬牙切齿的恨。

    有人架起了锅,把他们的肉割下来,放在锅里炖煮,沸腾的水里冒出热气。

    那热气萦绕成一团,仿佛是庄严的祭奠。

    祭奠之后的村子,开始了新的生活。

    小男孩已经可以下地帮忙干活了,惠芬正顶一个大肚子,挑着粪水到田里浇菜。

    晚上,惠芬把饭菜做好,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子,文质彬彬地走进来,坐在餐桌上,拿起碗筷,就开始吃饭,一言不语。

    惠芬看了一眼男子,也不语,然后,给小男孩夹些菜。

    男子吃完后,就走回自己的房间里。

    惠芬收拾好碗筷,让小男孩出去玩耍,自己则拿出一些衣衫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下进行缝补。

    男子是惠芬的丈夫,叫李华。惠芬知道他是一个有文化的人,领着公家的钱,在镇上做一些文职工作。他有着一双白皙纤细的手,那手,生来,就是拿锄头的指骨。

    惠芬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活全部包揽,不让那白皙的手生茧皮。

    李华是村里少有的一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惠芬感觉自己一个文盲,又是个养女,能够嫁给李华,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惠芬临盆的时候,村里的产婆急匆匆地过来帮忙。

    一声啼哭打破了夜的宁静,一个男婴从子宫里剥落下来。产婆熟练地拿起剪刀利索地把肚脐带剪断,然后伸手抓一把草灰捂住惠芬的血口。灰色的草灰被血浸染,变成了黑色的一团,堵住了男婴来时的门。

    “又是个男娃哟!”产婆抱着男婴,笑着说道。

    惠芬撑着疲倦的身体,看着男婴,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村里人讲究个儿孙满堂,儿子,代表着一种福气。

    而女子,重要的不是她的样貌,也不是她识几个字,重要的是,她能像惠芬一样,有个争气的子宫,出来的,都是带枣的男娃。

    家里的公婆会抱着男娃,露出疼惜的微笑。

    然而,惠芬生产后的第二天,还要收拾好自己,用腰带绑好那空洞的腰间,拿起农具,继续下田里干活。

    母牛在生小牛犊的时候,不会考虑天时地利,就像拉屎一样,那股劲来了,就停止了啃食青草,站立一会儿,扑通一声,蒙着一层透明膜衣的小牛犊就掉落下来了。

    刚刚出来的小牛犊身上带着母牛的粘液,母牛会转过身来,低着头,用自己的大舌头,舔着小牛犊的身子,直至它露出光亮的皮毛。

    主人家喜欢这样壮硕的母牛,特别是一年产一只小牛仔的母牛。

    生产后的母牛,就像是卸下肚子里笨重的一团肉一样,仿佛拉了屎一样,屁股也不抹,大腿上的血迹引来了无数苍蝇纷纷前来添食。

    主人吆喝一声,它就得立即下地干活去了。

    “惠芬,你这菜苗长得不错咧。”一位妇人挑着两只空木桶走过来笑着说道。

    “男孩,还是女孩?”妇人走近,轻声问道。

    “是个男娃。”惠芬笑着说道,她提起木桶的时候,感觉腹部有点隐约作痛,但是,还在忍受的范围。

    “你有福气咯,现在又一个男娃咧。”那妇人咧着嘴笑道。

    惠芬笑笑继续浇菜。

    回到家后,惠芬从锅里舀出一碗白粥,那粥米清晰可见,满满一碗,尽是些清汤粥水。惠芬加点咸菜,用筷子,胡扒几下,就把一碗粥吃完了,再继续舀一碗,还没有来得及吃,就听见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吧啦着走了进来。

    “这个小孩饿得都哭了。”一位老妇人把一个男婴塞还给惠芬。

    惠芬用那沾着泥土的手,把自己前襟的衣服迅速地圈起来,给孩子喂奶。

    小家伙闭着眼睛,嘴巴吧唧吧唧地允吸着。

    惠芬喘着气息,额头上冒出薄薄的一层微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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