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恍然惊觉声音的主人正是连日来替我把脉问诊,药方多加黄连的小大夫。

    小大夫今日一改往常的灰袍,换了最能衬人逼格气质飞升的白布袍,这样一来,更像赴京赶考的诗书学子。

    重要的是,脸更白了。

    我看着他不语,小大夫也浑不在意地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寺前低声经念的一众和尚。

    我动了动拿着棍子的手,准备走人,小大夫似捏准了我耐心耗完的时间,刚一动,小大夫就又开口“姑娘可知道慧悟大师。”

    我扣了扣木棍表皮木屑,不耐得皱起眉头。

    怎么天天听到的不是这个慧,就是那个慧,老娘又不是姑子,谁分的清这些个慧慧的。

    听此更加不耐,我酒瘾早犯得不行,忍到这会已是极限。瞅这小大夫要没完没了的和我科普这寺里的古今往来,急忙开口阻拦“公子何必多此言,要懂自然懂,要知自然知,佛语曰不可强求。”

    一口气说完,扭头就跑,脚下生风,步步不停地往另一边走去。

    零星的花瓣飘落眼前,少年错愕地盯着远去的鹅黄身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佛像后缓步走出一披袈裟慈眉善目胡子花白的和尚,笑着摇头“说得不错,莫要强求,施主也应宽心放下。”

    …………

    我一口气不停的跑至埋酒的树下,扶着腰一手用木棍拄地,大口喘息。

    回想刚才寺前搭话的小大夫,感叹现下京城风纪开放,少年郎当街,呸,当寺就敢找女子说话了。

    也难怪我能被贵圈隔一边,跟不上风行之流不隔阂你隔阂谁?

    不欲多想,撸了袖子就要拿木棍子刨土,头顶被硬物砸中,硬物砸中目标后滚落我脚边,一颗豆子大棱角分明的石子,我憋了许久的怒火腾的烧起来,一脚恶狠狠踩碎石子,拔出嵌在泥里的木棍,一运气,身体轻飘飘地窜上树。

    高处粗壮的枝丫上躺着一身墨色金线绣边锦袍,面目俊雅的男子。

    见我上来,反倒挪了挪身,给我空出一个位来。

    我和煦地笑,声音轻轻柔柔“哟!这是咱们大名鼎鼎,名冠五洲,权势无双,俊朗天资,是非分明的太子殿下嘛!怎的睡在这丛山棘树上了!”

    宋栎眉眼染上无奈,直起身道“不过月余,莫将军府的女儿怎的口齿如此咄咄逼人了。”

    我假笑,拿袖子半遮脸“那不是也得有能让小女子逼的点子呀!”

    言罢纵身跳下树,拎起木棍注了力挖土,三两下掀开土皮,露出黑亮的陶瓮,我一喜扒开土吹散其中的灰,拔了塞盖灌了一口,清透微甜的酒泉下肚,令我神色放松下来。

    通体暖流,筋骨舒畅。

    从旁斜出一只手来拿,我眼疾手快抱紧了陶瓮“太子殿下可不能做那些欺凌弱小,横刀夺爱的事儿来!”

    宋栎不知何时也跳下了树,站在树侧看我手里的酒,闻言抽了抽嘴角“我记得我也埋了两只陶瓮……”

    我闻言拎着木棍抱酒瓮跳上树,淡声道“或许太子表哥事多劳心,兴许是埋在了别的树下,记错了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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