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端来了。
傅司功从衣衫内兜里摸出一粒白色的珠丸，投入水中，瞬间，小珠丸溶化在水中。傅司功拿下巴点指了一下仰面朝天躺在条凳上马继祖：“给他灌下去！”
胡毅帮助马继祖喝下了这半碗奇怪的药水。不大功夫，他竟然睡着了，睡得好香、好沉。
傅司功对胡毅说：“现在该咱俩了。”
胡毅惊诧莫名：“这里还有我的事儿？我可什么都不会呀！”
傅司功变戏法一样，又摸出一粒白色药丸，对胡毅说：“把这粒药丸嚼碎了吞下去，多喝点水……”
胡毅觉得师傅荒唐：“给他修脸，我吃药丸？师傅您是不是——”
傅司功有点不耐烦：“让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话！——吃完，给我一碗水。”
说着，傅司功竟然撩起袍襟，抬起右腿，橫跨在条凳上，骑在马继祖的腹下，然后，问胡毅：“好了没有？”
第三碗清水，专给傅司功的，递上来了。
只见傅司功从嘴里吐出一粒同样白色的被口水浸得酥软的小药丸，落在水里后，迅速化开，化得无比彻底，找不见一丝踪迹。清水还是那碗清水。
傅司功喝了第一口水，在嘴里稍含片刻，便“扑”地一声，将嘴里的药水，喷到马继祖的右眼上，然后再一口接一口地喷水，直到喷完全脸的各个地方。
傅司功问胡毅：“记得我是喷了几口水吗？”
“十口。”
“记得我喷水的顺序吗？”
胡毅确实聪明：”右眼，左眼，鼻梁，鼻头，左鼻翼，右鼻翼，人中，上唇，两腮……”
傅司功看看碗里的药水：“还有剩余。扔了实在可惜。”
傅司功端详着自己的杰作，精益求精地把最后三口水喷在马继祖的下颏和两只招风耳上。
再看那马继祖，整个脸庞已经开始肿胀，肿胀得仿佛气吹的一般，鼓胀的起来，鼓胀得就像是一个超大的刚出笼的有点瑕疵的发面馒头。
“行了！就这样吧！”
胡毅把眼睛睁得老大，仔细观瞧师傅的每一个动作，不敢放过一个细节，但还是没发现师傅手里的一柄竹摄是怎么变出来的。这柄白皙的竹片做成的竹摄，像是由一根完整的竹片折弯而成，长度超不过手掌之长，宽度宽不过一指之宽，薄度有如鹅羽。其摄头圆滑，其色泽圆润，其质地精细如帛。这样一柄竹摄，不如说“竹刀”更为合适。
正当胡毅深感不可思议之时，那傅司功已经在马继祖的右眼部位上，动了“刀子”。所谓是“部位”，因为面部已经肿胀成一团白色的“胶泥”，眼睛已经被挤成一条似有司无的一条缝儿。傅司功的竹刀就在那似有似无的那条缝儿的上缘，拿镊子顶部刻出了一条印痕，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渗出。
傅司功欣赏了自己的第一道“刀功”，比较满意，便在左眼上面的边缘处如法炮制了第二道“刀功”。紧接着做，傅司功放开手脚，仿佛是个任意玩泥巴的孩子，将竹摄玩得游刃有余。他先将马继祖那矮塌的鼻梁，现在已经肿胀起来的地方，用竹摄固定了两边，又顺势而下，在鼻头的地方，犹如雕塑师的手工，将竹摄左右转遭地连抹带夹，做成一个浑圆的鼻头。看看还算可以，傅司功就好像顺手拈来一样，将左鼻翼和右鼻翼分别往下拽了两拽，收刀时顺手将边缘抹平，做园，加轻度印痕。
胡毅看得呆了！在师傅的刀下，那躺着的哪里是一个人？分明是个人形的“泥胎”啊！
傅司功一鼓作气，印出人中线，将竹摄探入马继祖唇部的肿胀部位下面，翻出一道“上唇”，盖住了暴露的白牙，还在唇角两边稍做加工，让唇角上翘，抿成微笑的模样。再往下就是拉出下颏，贴倒招风耳了。
傅司功终于收了刀。喘了口气，下了条凳，对胡毅说：“该你了。”
“我？”
傅司功简单地吩咐：“你是最关键的一道手。你骑上去，喷水。”
“为什么要骑上去？”
傅司功皱了皱眉：“问话太多。正中部位，为了受药均匀。”
胡毅摊开手：“我的药呢？”
傅司功端来了原是胡毅服药的那碗清水：“你现在嘴里可有什么感觉？”
胡毅不知所措：“口水太多啦！源源上涌。”
师傅命令：“不要咽下！含着你的唾液，把这碗里的清水，依次喷在我方才用过刀子的地方——好好喷！不是用嘴巴的力量，是用丹田之气喷出！”
胡毅当然是一丝不苟地照办。
傅司功说：“我们出去吧！他还得睡一个时辰呢！”
师徒俩悄悄走出去了，带好房门，让马继祖安睡。
就这十几口药水，把胡毅累得够呛，什么话都不想问了。他似乎心里已经明白，行医做药的提壶济世之人，为什么往往是仗剑提刀，武功随身了。
等待马继祖醒来的一个时辰里，劳累多日的胡毅也放倒身形呼呼大睡了。
一个时辰以后，胡毅被外面闹闹嚷嚷的声音吵醒。走出去一看，山间大营的空地上已经出现了大摆宴席的架势。数十号人干活的少，起哄的多。中间主座上坐着一位从来未曾见过的美男子，深深的双眼皮，细长的丹凤眼，高高的鼻梁，浑圆的鼻翼，额头明亮，人中线分明，特别是那微笑着的双唇……天哪！除了声音和举止还是马继祖的，原先那位丑陋无比的马继祖哪里去了？
胡毅正想过去道喜，趁机讨要自家的财物，但有人扯住了他的后衣襟。回头一看，却是师傅。
不等胡毅发问，傅司功低声发令：”还不快跟我走！“
胡毅懵里懵懂跟着师傅转回住了多日的客房，进中门，直接走出穿堂门，拐弯抹角进入后厨房，到叽哩嘎啦的角落里，搬动堆积的粮食蔬菜等杂物，外面变是一处人们很少来此驻足的垃圾沟。奇怪的是三匹马在那里静静地等待。
胡毅叫道：“我们的马！”
傅司功喝道：“还不上马！——走！”
胡毅跟着师傅，来到犹如江南水塘的小小的美人湖，荻花女一派出门的装扮。她的老父亲捕背着他家所有可带的家当，正在简陋的房舍前焦急的盼望。
傅司功勒住疾奔的脚马，等不及那匹马稳住四蹄，便向荻花伸出手：“来吧！”
想不到那荻花姑娘也是好身手，抓住傅司功的大手，一跃而上。
胡毅这时才明白，当初师傅说跟那姑娘“把一切都说好了”什么意思。赶紧也勒住自己的那匹衰老的战马。未等胡毅伸出手，那老汉真不愧是武举出身，自己腾身一跃，跨到了胡毅身后。两匹马一前一后撒蹄狂奔，把胡家那匹专驮财物的老马累的够呛。但是看到了同类的英武，那老马也狂喜不止，分外拼命地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