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乐极生悲命运陡转
走出了山林，拐向南，不久，就到了川北的文县，这里，总算有人烟了。
吃了几天的树皮树心烧烤的飞鸟，大家都馋得不行。更要紧的是孩子，傅海刚一岁零两个月，这几天给折腾的就剩下皮包骨头了。
无论如何，孩子大人都必须好好地吃一顿饱饭了。
于是，就马上找地方撂地，哥几个想尽情地耍一耍，好好地宣泄一下这些天来的悲伤和郁闷。
地方很快就找好了，那是个“歌舞升平”的外墙，没有小贩在这里摆摊，但行人不少。小师弟拿一把金刀在地上划了一个圈，然后收了刀，就开始喊场子。
小师弟的声音高亢脆生，自己编的词儿也颇具煽动性：“哎嗨——诸位客官站一站啦！站一站听一言啊！在下金刀弟子江湖落难啦！借贵方一块宝地，耍耍我们金刀三十六道断魂砍，敬献大家啦！瞧一瞧看一看，果真值得看，你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三瓜俩枣的您积德行善啦……“
人越来越多。
先是大师兄耍了个全套三十六砍，果然虎虎生风，令人生畏。喊好的声音不绝，小铜钱纷纷被扔在圈内地面上。而后就是一对一的进击和防守的搏杀。由四师兄和七师兄激烈对阵。同样引来高声喝彩。
还有一人对俩人的，一人对三人的搏杀。场场精彩，地面上的铜钱越来越多。
到了最后一个节目了。傅司德把孩子顺手托付给身边一个年轻魁梧的大汉，自己把自己的衣衫裤脚收拾得严谨利落，往前走了三五步，对全体看客们说：“我的弹子功指哪打哪，绝对的弹不虚发。有谁愿意上来试一试吗？”
没人响应。
“那就你们哥几个吧！”
几个师兄弟应声出场，站在傅司德的对面，大约两丈开外的地方，列成一排。圈子被放大了，已经大到了极限。
傅司德对他们说，也是对所有看客们说：“我就开始了！——膝盖！——右肩！——左肩！——小腿！——”
听到傅司德的口令，哥几个连忙躲闪，但总是躲闪不及，话到弹子到，啪啪啪啪，一扬手四颗弹子都砸到四个人的目标位置，真的是弹不虚发。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紧接着，傅司德的弹子，如同弹雨，一次四颗，一次次地，接连不断地，刷刷刷刷飞向那四人。逼得那四人做出种种躲避的动态，或跌扑，或翻滚，或者干脆想往一边奔逃，躲出傅司德的视线，但都被追来的弹子所击中，无人能避。看客的叫好声就更是一浪又一浪的了。
看客当中有俩妇女聊天：“几天前，也有这样的夫妻俩在这里卖艺。那女的也是这么能耐，到最后，竟敢把弹子砸到她男人的眼睛上……不知他们是不是依伙的……”
“呀！是大姐？她们也来过这儿？……”一道闪念划过傅司德的脑海，还没容功夫追问，就听小师弟叫她：“师姐！二师姐！收摊了收摊了！快来把铜钱收了吧！”
一地的铜钱，得捡些时候呢。
傅司德不忙去捡钱，她要先抱回孩子。
那高大的男人正傻傻地站在那里，等着她过来还她孩子。
傅司德走过去，稍稍平静一下自己，从他手里接过孩子。就在这时，那男人抓住她一只手，往她手里塞进了什么东西，又合上她的手指头，攥了一下，满怀歉意地说：“这么好的功夫……我没有太多的钱……”
原来，他给她手里塞的是散碎银子。
傅司德这时才抬头仔细看了他几眼。这人也就二十七八的年纪，古铜色的皮肤，有些粗糙，带着棱角的方脸盘上，一双深陷的眼窝，眼珠子黑亮，鼻子很高，薄嘴唇，大嘴叉，一笑，露一口漂亮的大白牙。头上包头布缠得老高，左耳的耳唇上，挂着一只蓝色的宝石圈。就这晃动着的蓝色，让傅司德心里十分温暖，因为傅家嫡传子孙有别于别人的标志，就是都有一颗由长辈赐予的专属于自己的蓝宝石。大哥傅司功有，二哥傅司泽有，傅山有，傅海也有。只不过傅海的那颗蓝宝石一直被傅司德藏在须臾不能离身的弹子袋里。
“好看的兰宝石啊！——怎么不是汉人？”傅司德遗憾地想。
“我叫金洛丹。我妈妈是汉人。我喜欢功夫——也喜欢你。”
傅司德没想到这个汉子竟然用这样的语言回应她方才的几眼注视。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说“喜欢”，况且那声音又是那么好听。浑厚的，散发着热度的，有着迷人的魅力。
傅司德平生第一次脸红了。感到了自己的怦然心动。于是她抱了孩子就走，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