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却暗道:那个贼婆娘,只是派遣个马夫来,不动用府中的侍卫,看来这次是存心想要我的命!
这高鹏只是一介伧夫,岂能骂得过赵毅,来来去去就是孽种,而赵毅却是豁了出去,齿如刀,舌生毒,高鹏几乎要被他骂死了。
暗夜,乱石,孤峰,绝野,赵毅似乎更得天时地利,滑不溜手,更兼他嘴中不停,一会儿说他跪地求那老管家方得以在侯府生存,一会儿说他给侯爷戴绿帽子,和那老老虔婆不清不楚......高鹏几乎气炸了肺。
“喂,狗奴才,你能混到侯府里,是不是你和那又年轻又美丽的老太婆在一起啊,你真是色胆包天,艳福不浅啊......”
高鹏怒极,虎吼一声,一连串的咆哮中,直直冲到他的身前。
赵毅喝道:“来的好!”
他手中飞撒出一蓬粉沫,高鹏捂着眼睛,哭喊咆哮:“啊......孽种,是石灰!”
赵毅笑道:“本来是打算送给你那‘老情人’的,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哈哈哈”他故意发出低劣的笑声,刺激地高鹏嗷嗷嚎叫。
高鹏双眼不辩,只能横冲直撞,他每逢躲开,更向他投掷石块......
两相纠缠之际,长空传来一声尖厉的鹰鸣,巨大的声浪,冲击的大地上叶飞尘扬,赵毅如受重击,五官失聪,他失声怒道:“这是......”
高鹏却忽然大笑起来,“孽种,这是鹰,哈哈哈......鹰嘴崖上的秃鹰,可是食人肉的,你害死了我,你也活不了!”
赵毅闻言怒道:“你这个蠢货,难道不知道这鹰嘴崖上、天葬潭下,是绝地吗?”
高鹏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叫骂,顿时觉得畅快,总算为这个倒霉的夜晚,讨回了点什么,他仰天大笑,这时,鹰鸣又起......
赵毅感觉到天风渐渐凌烈,几乎难以立身,他顺势躺倒,滚向一旁时,高鹏的笑声倏止,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肆虐了整个夜空。
苍天有意,赵毅得以看到被抛到自己身旁的一堆脏器,中有一物,尚在微微跃动......
他连滚带爬地向远滚去,忽地地面陡然坠落,他惨叫一声,似直往无尽深处坠下,他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是感觉到某些尖锐的物事,划破指掌......
“咕咚”一声,是水,赵毅暗道:这里果然是天葬潭底了吗?他手脚挣扎,急于脱离这潭水,如果这里真是天葬潭,那么当年侯府祖上曾在这里水葬了十万敌兵。
他在水潭里折腾半响,终于触摸到一边有潭水渐浅的迹象,这才急忙向那里涉去,过了许久,知道手脚无力时,方才登上岸边,暗夜无月,不辩良莠,只好缩身角落,驱赶身上的寒意,只是一阵恍惚,便已睡去。
赵毅终究只是个孩子,与一个健夫争斗了半夜,身心处又遭受多次重创,这时,心神失守,小伤大病,一起袭来。
待他恢复知觉,已是拂晓时分。
借着濛濛天光,他见到四下里尽是枯骨乱草,宛若被战事践踏的天地无以轮回似的,永成绝地。
他浑身乏力,却想及母亲苦苦等待的身影,他难耐一刻,挣扎起身,绕着潭水寻觅出路,愈行愈绝望,所见到的唯有枯骨如山,枯潭死水而已。
他虽只有十二三岁,却识事甚早,心智过人,暗自揣测,昨夜的行动,未必是侯府主人的意思,那么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心有不甘,又想及母亲的凄苦,便暗自叫道:我不能死。
他折了许多草木抱在怀里取暖,度过早春寒夜最冷的时候。
天亮时,他又起身沿着深潭绕行。
枯骨,荒草一如昨夜所见。
那些尸骨似已陈列无尽岁月,只剩下主骨森森。
绕行一周,毫无所得,只是见到一幅骸骨衣衫犹在,他暗道:想来我也会跟你葬身绝地,无人问津,同为天涯难友,我就把你水葬了吧!但愿你不是被人陷害至此!
他一拉扯那具骸骨,不料那尸骨似乎挺沉,只是挪动了一步,然而他的手掌上本已结痂的伤口,有几处顿时,鲜血淋漓。
他却是不管不顾,只是拉起尸骨,拖入潭水中,回身而去时,却见原来的骸骨下,有一块青翠欲滴的宝玉,在这森森白骨,萧萧白草间,璀璨夺目,他喜其色泽,拿在手里,细细把玩,只见那玉令一面镌刻着一条飞腾的青龙,令一面镌刻着古篆字‘青龙’。
他翻看玉令时,手掌中的血粘在了玉令之上,待他意识到意欲擦拭的时候,血液已缓缓融入玉中。
赵毅看了一会儿,忽又想到当前的困境……
只是将此玉令随手放入怀中,缩身在没有尸骨的角落歇息,疲累袭来,沉沉睡去。
他见到那副骸骨衣衫犹存,就以为一定是新近坠落潭底,却不知表面上看来那幅骸骨原本在潭水近处,其实只是无尽岁月中,枯潭死水蒸发,那原本浸在水底的骸骨才显露在外,而其他那些浸透在水底的骸骨衣衫,早已泯灭作尘,偏偏这具骸骨,不但衣衫犹在,尸骸更是近乎完整,这岂是等闲之事?
他更加不知道的是他放入怀中的玉令,在沾染到他手掌上的鲜血时,正产生着某种奇异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