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御道封仙 > 020

    穿过狭长的洞穴通道后,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两人便重新回到了最初的那处石洞当中,赵懿望着近在咫尺的石穴的洞口,面无表情,只是脚步踏着地面,朝着洞口走去。

    就在距离洞口不足三尺之处,一道无形的力量,便是陡然出现在了洞口,赫然就是将赵懿困在洞中三百年的那道封印结界。

    赵懿伸手贴在那道薄如蝉翼的结界上,当即便是在结界上激荡起一阵涟漪,一股狂风骤然迎面朝着赵懿袭来,但与十日之前不同,此时的赵懿身形并未挪动半步,而那股席卷而来的狂风,也仅是维持了一瞬,便尽数退散而去。

    只见赵懿掌心霞光异彩,一股磅礴无匹的灵气汹涌而出,灌注进了那道无形的封印结界当中,之间那结界屏障之上,激荡起一阵涟漪,好似锅中煮沸了的水,失去了原本的平静。

    紧接着,随着那一丝丝一缕缕磅礴灵气的灌输,那道屏障上浮现出的涟漪,便在刹那之间停止了下来,随后整道屏障便如同一层一捅即破的窗纸般,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随即迅速分崩离析,化为乌有。

    抬眼望去,龙池峡谷间雾气弥漫,一眼望不见他物,但却令得楚天卿心中一宽,心中释然至于,楚天卿倒也有几分惊异。

    天丹与墟丹的差距,果真有如云壤之分,先前墟丹三品的赵懿,纵然是全力一击,也难以撼动这道封印一丝一毫,可眼下赵懿跻身于天丹境界之后,仅是翻手覆掌,便将这道封印直接化解而去。

    “此地结界既然已破,龙池山脉中设下的七七四十九重锁仙大阵,也便失了阵眼,不攻自破,你也便走吧。”赵懿站在洞口,负手而立,佝偻的身躯稍稍一挺,脊背挺得笔直如剑。

    赵懿眼中,无意之间流露出一股复杂神色,有落寞,有茫然,而更多的,则是一抹决然神色。

    楚天卿再看向这个苍老的背影时,只觉得这个佝偻身影中透露出一股让他难以言述的感觉,那种感觉好似是一股傲然,是如剑一般的铮铮傲骨。

    楚天卿听了赵懿的话后,不由一愣:“那前辈还不打算离去?”

    赵懿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自然是要离开此处,只不过在赶赴北玄之前,还打算去一个地方,看一眼三百年未曾见过的风景。”

    楚天卿听得云里雾里,不知赵懿所云。赵懿仰首望了一眼天际,洒然一笑,他抬手一扬,龙池峡谷当中便是骤然刮起一阵风,只见得石洞之外,龙池峡谷中的雾气,便是被这阵狂风吹散一空。

    遥遥天穹之上,一道青光若隐若现,若是定神看去,只见是一柄三尺青锋,划破天际,出现在了云端之上,在赵懿挥手之间,那柄长锋便恍有灵性,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便朝着龙池山脉掠来。

    长剑稳稳落在了赵懿手中,赵懿独臂握着那柄三尺长短的青锋,好似是就别多年的旧友重逢,眼中神色复杂,他笑着看向楚天卿,道:“老夫既然离去,最后便再送你一份大礼。”

    楚天卿眉头一挑,当即朝着赵懿走去几步,赵懿执剑,以剑尖轻点在了楚天卿眉心那道印记之上,未见有何等惊天变化,但楚天卿却觉得精神在剑尖触及眉心的一瞬,为之一振。

    赵懿一脸神秘莫测地道:“老夫教你这一剑,能悟到几分,全凭你自己的造化吧。”

    说着,赵懿将长锋丢入空中,御剑离去,一阵朗朗笑声,传遍龙池山脉。

    “百年一梦恍隔世,春秋甲子莫等闲,江湖几载恩与怨,今朝一剑终了之。”

    ————

    蜀云,青玉山,彤云峰。

    青玉山乃是蜀云七座仙山之一,占据七峰,除了有天上宫阙美称的主峰青玉峰以外,这座彤云峰,在其余六座山峰中,最为惹眼。

    此峰面处青玉山以南,满山枫林似火,四季落红,好似一抹飘摇天穹的彤云,屹立于群山之间,美不胜收,一派壮丽景象。

    六百年前更有诗圣李清白,携酒负剑登彤云,据说这位风流诗圣登临山巅之时,见美人弹琴于彤云山巅,便驻足而望,倾耳听之,心神驰往,七日不愿下山。

    这七日之余,更是在山上饮酒千杯,只听那仙人女子素手弹琴,借着醉意写下一首《彤云赋》,谣传至今。

    《彤云赋》中有云:

    杯酒千秋,青史悠悠,酒入情肠,笑见春南枝;

    万里云梦,百尺彤云,枫色满庭,醉望美人琴。

    这一首彤云赋,谣传数百年,惹来后世人不少谈笑言语。

    诗中春南枝,所指之物,正是江南道上特有的赤豆,赤豆生南国,春来发枝秋凋撇,自古便被誉为相思之物,而这相思豆被诗圣放入了诗中,细细咀嚼,可就有了几分君子怀情的意味了。

    孰能料到这位六百年前风流绝冠的诗圣,也有心中怀情之时,凭醉写下的这一曲彤云赋,一改诗圣浩气磅礴的豪情诗意,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温软情意。

    彤云峰虽不比青玉峰的仙阙玉阁,水榭兰亭,但其建筑也可谓豪奢,别具一格,不知是否因上一任青玉阁阁主的意愿,在这座彤云峰上除了满山红枫四季不谢,还有着一院粉桃伫立山中数百年。

    春来花开时,一院粉桃点缀满山红枫,偶有春风拂面,吹散着一院粉桃,诗意盎然,直教人心生雅兴,也难怪六百年前那位名冠天下的风流诗圣李清白能写下一首颇具暧昧情调的《彤云赋》。

    这几日蜀云仙门虽因楚天卿之事闹腾得很,可彤云峰依旧是寂如常,避去了世俗间的嘈杂纷论,宛若一片净土,藏于千里蜀云间。

    一袭白衣自龙池山脉的方向而来,顺着林间小道,避开了众多弟子,一路朝着彤云峰走去,走至山脚,方才稍稍驻足,仰头观望,不由心中骇然。

    “遍山红叶似彤云,满园桃粉坠红天……啧啧,彤云峰果真是名副其实。”楚天卿暗自赞叹,自己所居的索云峰与之比起,可就算是云壤之分喽。

    蜀云仙门有三座山峰视作禁地,不允弟子擅入,其中楚天卿所住的索云峰算是一处,满山红枫的彤云峰也算一处,至于那最后一处,则是青云殿坐落的天道峰。

    三座清幽净土中的前两座,皆是由七位阁主赐予门下弟子,而最后一座,则是蜀云掌门真人,莫天象的居所。

    天道峰作为掌门真人所在之地,其建筑气势恢宏,这点毋庸置疑,但他没想到,这一座彤云峰,竟然也有此般美景。

    这几年苦修仙道,也难得行走蜀云,自是没有来过这座驰名蜀道的彤云峰,原本对于李清白所写的《彤云峰》只是觉得有些浮夸,如今亲眼一见,才辨彤云之美。

    同为蜀云四十九峰之一,楚天卿想着自己所居的索云峰上,除去漫山林野,便只有一座简陋小院,再看看这座风景如画的彤云峰,此时他还真有些自愧形秽了。

    摇头苦笑了声,楚天卿也不再做停留,当即踏着山间的青石台阶,朝着彤云峰顶走去。

    第九十三章接剑

    翌日,午时。

    沉寂已久的灵武台在今日又是有了沸腾的迹象。

    灵武台能有此时这般人声鼎沸之势,还得多亏了那位新晋的倒霉冠首,才刚成为万众瞩目的天才翘楚,便被前一届蜀云大会的冠首给夺去了性命。

    当然,灵武台上围观的弟子,虽有心中愤恨,欲为那位楚姓冠首打抱不平的弟子,但依旧是那些看热闹的弟子居多。

    毕竟这桩事件所波及的,不过是索云阁与天竹阁罢了,与其余几阁并无太大关联,他们自然也不会打算涉及此事过深,以免祸及池鱼,吃力不讨好,还惹得一身骚。

    但灵武台上既能聚集如此之多的弟子,无非就是想看看那位引出这场轩然大波的罪魁祸首,究竟是何许人也,再者就是看看,蜀云七位阁主,将要如何处置作为上一届蜀云大会冠首的柳姓亲传。

    灵武台外围观的众多弟子,论声嘈杂。

    有弟子幸灾乐祸地道:

    “这次天竹阁那只笑面狐狸,可有罪受喽!”

    另一人闻言,则是有些愤恨地冷笑道:

    “呵呵,这柳莫峰仗着自己修为胜于常人,当年可没少打压老子,活该如今实际败露,若是被问心剑一剑刺死才好!”

    也有弟子听言叹息:

    “虽说那柳姓亲传有罪于身,可是那不俗的天赋,可是实打实的,蜀云如今已是损失了一名亲传弟子,若是再损失一人,可就得道一声不值得了……”

    “若说可惜,还当蜀那名方才夺下冠首的楚姓亲传,那等天资,蜀云百年难寻,哪里是那只阴险狡诈的笑面狐狸能比得上?况且能在沉丹灵池里一待便是七日的风云人物,对于蜀云而言,才是最为迫切需要的……只怕这件事的定夺不易啊。”

    “哎,问心剑下,十人九伤,我天竹阁恐怕又是要少一名亲传弟子了……”

    ……

    众人对于柳莫峰之事的看法,皆是褒贬不一,毕竟此事涉及到门内亲传,不可草草了事,但若因此让蜀云失去一名天赋绝佳的亲传,也尤是不划算。

    若说的好听些,那位楚姓冠首便是生死未卜,若是说的直白些,那便是尸骨无存,龙池峡谷足有千丈之深,纵然是先天后期的体魄坠落山崖,也必然是十死无生。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蜀云若是为了一个已死之人,严惩另一名天资绝佳的亲传弟子,未免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但蜀云仙门此次打算动用问心剑来拿捏这名柳姓亲传,就让诸多弟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莫非蜀云那几位仙师没有顾及大局的打算,只想要惩治柳莫峰一番,借此整肃蜀云门规?

    “诸位阁主,当真打算用问心剑惩治那名柳姓亲传?”

    灵武台外,高台坐席上,身披白净儒袍的蓟子轩凭栏望着灵武台,皱了皱眉头问道。

    秦月初嗯了声,“若是以蓟阁主的计策应对此事,纵然能借助我等诸位仙师的威信压下此事,但若长久看来,并非一道妙策。”

    董禄山点了点头,也是赞成秦月初的看法,道:

    “就算这柳莫峰天资上乘,往后兴许大有前程,但还是该以蜀云门规为重,蜀云仙门传承至今三千年的底蕴与风气,若是说丢就丢,可就难免会有些好事之徒借机兴风作浪。蜀云这些年来一直呈现颓势,倘若连着一件门内弟子争端的小事都无法处理,岂不是成了桩天大的笑话?”

    白衣儒士蓟子轩闻言,也不再过问,只是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蜀云这一位天赋不弱的弟子。”

    蓟子轩惜才,其余几人又怎会不知,不过眼下当顾全大局,不可意气用事。

    董禄山摇了摇头,目光扫视着灵武台上的鼎沸之势,双眸微眯,说道:“蓟师弟可知凡间帝王如何久拥天下,而不使大厦倾覆?”

    蓟子轩愣了愣,旋即答道:“理当亲贤臣,远小人,稳军心,安抚四方,不施以暴,亦当不可以仁义掌权天下。”

    董禄山点了点头,继而问道:“若是春秋乱世,天下初定,人心惶惶,四方民众不得温饱,名不聊生,边疆亦有狼虎之师,觊觎朝政王权,当如何安抚平定?”

    蓟子轩皱了皱眉,略作思酌道:

    “若是如此乱局之下,便当威恩并济,四处若有饥民作乱,则先杀地方官员,为其戴上一个贪污罪臣的名号,借此安抚灾民。再者召见边疆将帅,将其留于朝野,穿插心腹于万军之中,分化各路诸侯将帅手中兵权,此为安定天下之策。”

    “既然蓟师弟深谙执掌政权的手腕,眼下之事,又怎能以小惩大诫,草草了事?”董禄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此时的蜀云,便似大厦将倾的朝野,外有龙虎山、蛮云宗等后起之秀虎视眈眈,觊觎蜀云传承三千年的底蕴与物资,内部则有着好事之徒,欲要兴风作浪,挑起事端,依照蓟师弟方才所言,理当威恩并施,不可以仁义意气用事。”

    董禄山此话,一针见血,说到了此事的骨子里。

    “故而应当断送一名天赋卓绝的亲传弟子往后的前程?”蓟子轩深深叹了口气,一脸悻然:“若是这名柳姓亲传无罪,岂不是要平白无故的蒙冤受罪?”

    董禄山道:“是否有罪,可便不是我们能轻易定夺的,若是拿捏不稳,只会令蜀云在九州中染上一笔污迹,若是放在莫掌门或者是赵掌门在位之时,倒也能轻易定夺,只是如今的蜀云已禁不起折腾,一旦留下话柄,必然有外界那些觊觎蜀云之辈兴风作浪,兴许还会让蜀云惹上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冉屏轻捋颔下髯须,听闻了董禄山的一番言语,也是不禁皱眉。

    这个一根筋的笨拙大汉哪懂什么威恩并济的大道理,只是出于对蜀云失去一名天资卓绝的楚姓亲传,心中郁闷,便开口说道:

    “蜀云自古往今,门规森严,既然柳莫峰犯事,便当以门规惩罚,问心剑乃是当年蜀云老祖传下来的秘术,只问人心,若是此子问心无愧,便不会伤及丝毫,但若是问心有愧,心道不正,纵是亡命于问心剑下也不足惜。”

    董禄山见这木头脑袋也能开窍,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正是此理。”

    候闵听了众人的一番言辞,眉头一皱,“问心剑问的是修士的道心,而并非这单一的一桩事例,门中三千弟子,试问那一位能做到真正的心中了无杂念,问心无愧?”

    董禄山嗤鼻大笑:“候闵师兄这话可就不对了,问心剑既问修士道心,若是此子心术不正,误入歧途,还当要将此人留于蜀云,那岂不是为蜀云养了一个祸害?”

    候闵冷哼一声:“此举有失公平!”

    董禄山不以为然:“所谓修士,修仙道,更修心道,若是仙心不正,也妄为修士,不如当个世俗凡人,了了此生也罢。若说的难听些,依蜀云眼下大局来看,纵然此子是那两袖清风的清官,想要安抚乱民,也必须将其杀之!”

    候闵自知理亏,论不过这两百斤的白胖子,便冷哼了声,心中腹诽几句,也便默不作声。

    唐奕望了一眼天色,道:“午时已过一刻,便开始吧。”

    说罢,唐奕便身形飘然,掠下高台,站立在灵武台中央,与此同时,一名二十出头的年前白衣儒生,也是走上灵武台,谈不上神情自若,反倒是紧锁着眉头,满脸凝重。

    柳莫峰咬着牙走上灵武台,原本打算借着那场狩灵大赛将一枚五品龙元丹收入囊中,为此他更是不介意杀了作为同门师兄弟的王麟,更是打算将楚天卿与苏倾儿二人一并斩杀。

    可事与人违,他万万没有料到,那名楚姓亲传不过是先天境初期的修为,竟能斩杀一匹修为臻于先天境中期的青灵豹,更没想到原本应该灯枯油净的楚天卿,还能耗去如此之多的时间,让得青玉阁那只小耗子逃出升天。

    要知道七阁当中,就属那青玉阁的秦月初最为护短,就算此事可以平息,他重罪可免,一些严厉的责罚,也是难以逃脱了。

    但与那枚稀罕的五品灵药相比起,这些责罚也就显得无关痛痒了,可他哪能想到仅是凭借苏倾儿的一面之词,门中几位阁主竟然不惜动用问心剑来处置他。

    如此一来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况且他心性不坚,甚至走了些歪门邪道,将楚天卿杀人灭口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若是问心剑真如传言所说的一般,那就算是他能挨得住这一剑,狩灵大赛上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是水落石出了,百口莫辩?

    若按蜀云门规惩处,恐怕不仅他苦心谋划得来的五品灵药会不翼而飞,恐怕苦苦寻觅的仙缘,也要就此中断了!

    柳莫峰意乱如麻,硬着头皮走上灵武台。

    唐奕神情淡漠地看着柳莫峰,看到那双深邃地不可见底的双眸,柳莫峰不由暗咽下一口唾沫。

    唐奕心念一动,腰间那柄通体乌黑如墨的长剑便是出鞘,兀自在半空中飘忽不定。墨竹剑尖遥指柳莫峰,一点寒芒在剑尖掠闪而过,爬满剑身的晦涩铭文陡地发出一阵萤弱微光,好似是在这柄剑外,覆上了一层淡淡地雾气,令那柄墨竹剑,也因此变得虚幻了起来。

    唐奕执剑,神情淡然道:“天竹阁柳莫峰,可敢接下这问心一剑?”

    看着唐奕手中的剑,一股莫名的惧意,在柳莫峰心底蔓延开来。他面色凝重,手心中俱是汗水,咬了咬牙,沉声反驳道:“弟子与那生死未卜的楚姓亲传素未谋面,怎谈杀害一事,这问心剑,弟子不服!”

    唐奕皱了皱眉,灵武台外,传出一阵纷论之声,事到临头,柳莫峰竟还想以言辞借口搪塞过去,委实令得诸多弟子,皆是心中不悦。

    就在灵武台上气氛紧张之际,一阵声音忽而跃入众人耳中:“柳兄此话,可未免有些见外了吧!”

    来者两人,青衫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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