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反手去接，躲过了杀招却还是不慎被他的剑勾去了脸上的面具，容颜暴露在了他的面前，江田明显一愣，宋锦却不以为然，她的这张脸，她日日观摩，早已不在意了。
趁这个工夫，她手里的剑直接刺进了江田的胸膛，江田不知是不是因为震惊，竟然忘了怎么去反击。
宋锦准备抽剑的时候，却被江田的手狠狠抓住，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和身体，他的另外一只手忍不住轻轻抚上了宋锦脸上的疤。
宋锦厌恶地别过脸，用力地拔出了长剑，后退了几步，冷冷道:“你看，我早说过的，报应不会来的太晚……”
她几乎是嘶喊出这句话的，一喊完，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她道:“我原本可以幸福的生活一辈子的。”
江田捂着自己的伤口跪在了木舟上，一摇一晃，他保持不了平衡，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痛苦，反而在笑:“恭喜你，终于要杀了我了。”
宋锦用两只手重新提起了剑，指着江田，却一直没有下手。
江田继续道:“明明恨我，却下不了手杀我，你终究学不会做一个江湖人。”
“我以为你已经学会了怎么去杀人……”
宋锦闭上了眼睛，长剑一挥，她想让他死，可就在她的剑锋快割向他的喉咙时，山坡上响起了埙声。
呜呜咽咽，就好像是离别之曲，让人伤心断肠……
宋锦迟疑了，越徒他这一生就只有江田这一个朋友，可他唯一的朋友，却要死在她的手里……
宋锦还未反应过来，她就感觉自己的剑刺进了一副软绵绵的躯体，江田用尽了力气，把那把剑插进了自己的身躯，鲜红刺眼。
他已经没有了力气，他甚至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最后呢喃道:“恭喜你……赢了！”
宋锦不敢相信地放开自己的手，她问:“为什么？”
然而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她的话，江田已经死了。
山坡上的埙声越来越凄凉，仿佛吹埙的主人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只能用乐声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木屋下的越徒面色苍白，他的十根手指纤长，很适合埙这种乐器，他还没有吹完，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放下了埙，淡淡然道:“太阳快下山了，今晚的星星一定很亮。”
很多年后，越徒已经很老了，他坐着轮椅停在了一个小小的孤坟前。
他从怀里拿出一壶酒，尽数撒在了地上，一个人喃喃自语道:“其实最后你也未能做到无情，输的彻底。”
他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年轻，他最好的朋友带来了一个小女孩，那天晚上小女孩睡着以后。
他的朋友对他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如果可以，我不愿去江湖上闯荡，这儿虽是乡村田野，却莫名让人觉得惬意，晚上可以好好睡觉，白天可以放心吃饭……”
“你知道么？我并不是孤儿，我曾经也有个家，有一对很疼爱我的父母，我的父母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别人逼死的，是一个有钱人家的财主，在我很小的时候。”
“我很容易找到了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很幸福的一家，我甚至都想过放弃报仇，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在那个财主家的后院看到他们悄悄运出了几具年轻的尸体。”
“我还听到一个满身伤痕的小女孩半夜乞求不要打她的哀嚎，那天晚上我看到那个小女孩无比虔诚地对着老天乞求，她希望有人能杀了她的父母，一个小女孩，那样怨毒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一家人留不得。”
“后来，有个失去女儿的老妇人过来讨说法，被打断了腿丢了出去，我站在她面前，问，你想不想他们去死，老妇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还给了我一枚铜钱，她说，这是她唯一的钱。”
“我说足够了，我是杀手，收了你的钱，必定帮你杀了你的仇人，一枚铜钱，我屠杀了那个人全家。”
“只是我下不了手杀死那个小女孩，她和我太像了，我想留下她，如果她活着，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可怜。”
“如果有一天她能亲手杀了我，我会很高兴……”
越徒回过了神，叹了一口气，江湖中的杀戮永远不会停止，只是江田不明白的是，江湖上不止有弯刀和血泪。
还有烈酒和娇阳，一个孤独的人是看不见这些的。
他将他用了一辈子的埙放在了坟堆上，转身坐着轮椅离去，他的嘴里哼着一首歌谣，那是他吹了一辈子的歌谣。
夜风潇潇，前路茫茫……
往事忧愁，今夕断肠。
江湖路远，各自……长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