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龙学会走路后越来越调皮，妈妈有一天向爸爸提议，“妈在老家也不需要下田种地，闲着也是闲着，现在望龙会走路了，我一个人忙这头忙那头，还要时刻注意他，我实在有心无力啊！”
爸爸思忖了一会，道：“让妈过来照看也行，那我们每个月给妈五百元的辛苦费吧！”
妈妈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理所当然地道：“婆婆带孙子，天经地义的事情，哪还需要付幸苦费，再说她住在我们这里，吃、用都是我们在管，这些也都是钱啊！”
爸爸没有再说话了，只道：“那好吧！我明天就去把妈接过来。”
第二天，奶奶来了，满头银发，上身有些前倾，脸上像敷了一层黄木皮，很没有水分。奶奶的行李并不多，只一个小箱子里一些换洗的衣服。
妈妈昨晚上为奶奶收拾了一间最里间的卧室。这间房间从两年前开始便成了堆杂物的仓库，只因前面两年前又修了一栋房屋上来，光线全挡住了，白天也需要开灯，像一个潮湿的纸盒子。
白露开灯，把奶奶的箱子提到衣柜前，转身对奶奶道：“奶奶，要不要把衣服都拿出来挂在衣柜里？哦！我去我衣柜里拿些衣架过来。”
正走到门口，妈妈便抱了望龙进来，笑盈盈地对奶奶道：“妈，你帮我照看下望龙，我先去做饭，厨房小，他又总爱站在我后面，我几次都差点绊倒了他。”
奶奶坐在床沿上，连忙伸手接过望龙。望龙被奶奶抱在腿上，安分了一分钟就要闹着奶奶抱他在屋子里走。
白露带了一把衣架过来挂在衣柜里，一面往客厅里走，一面道：“奶奶，望龙会走路的，你可以把他放下来的。”
望龙是爸爸老来得子，也是奶奶最小的一个孙子，奶奶自然对他很是溺爱，奶奶一边哼着调，一边抱着望龙出来，望龙在奶奶臂弯里咯咯地笑，像个白葫芦娃。
白露端了一杯水过来，道：“奶奶，先把他放下，喝杯水。”
谁知望龙却不干，非要粘在奶奶怀中。白露只好伸手把他硬扯了出来，他便哇哇大哭了起来。
妈妈在厨房听到哭声，连忙跑了出来，脸上一脸担忧，也一脸怒气，一伸手从白露手上把望龙抢过去，一边用手腕掂着望龙，一边没好气地对白露说道：“怎么你每次抱望龙，望龙都会哭？你这么不会抱小孩，看你以后自己的孩子要怎么办？”
白露垂下肩膀，咕哝一句：“哭包虫。”
奶奶忙出来打圆场，笑道：“等她们长大了，哪还需要自己带小孩，都交给保姆了。”
妈妈听到这话，本能的想起自己，冷着脸道：“现在物价这么高，人价更高，请保姆一个月得多花多少钱啊！”
望龙才被妈妈抱去一会便停止了哭泣，只还有未完的哽咽留在喉咙中，一吸一吸，像打嗝一样。
白露自觉没意思，去了房间。客厅里，奶奶的哼调声又起来了，白露想，望龙又回到了奶奶怀中。他就像一块橡皮泥，软的顽皮，软的胡闹，偏偏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一块美玉。
奶奶刚来那几天，家里还算平静。可是渐渐的，每个人的本性都暴露了出来。
这天晚上，白露从客厅回自己房间，路过过道时，偶听到主卧里有窃窃私语声，她靠在墙上听了下来。
只听妈妈道：“妈来这么多天了，都没看她主动拖过一天地，我今天从超市回来，汗都没干，实在看不过去，只好拿起拖把把家里拖了个遍，累的我腰都直不起来。”
爸爸道：“妈在老家住习惯了，没这么讲究，你没空打扫可以和妈说一声。”
妈妈道：“我哪敢说啊！要是说了，妈指不定又要在老家的邻居面前嚼我舌头了。”
爸爸轻叹了一口气，道：“可是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啪……”只听妈妈拍了爸爸手臂一声，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是她亲儿子，你去和她说不就没那些事了吗？”
爸爸无奈道：“好吧！我明天去找妈谈谈，先睡吧！时候不早了。”
只听一声咔擦的电灯开关声音，屋子里静了下来。白露依旧杵在原地站了几秒，回房的时候看了眼隔壁紧闭着的房门，觉得有些凄凉。
人人都说养儿防老，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在老年的时候真正尝到颐享晚年的舒心。
第二天，天才微亮。只听客厅里哭哭啼啼，白露昨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这会被客厅里的哭声吵闹声吵醒，脑子的梦也忘了一大半。
揉着眼睛换衣服，走到客厅，奶奶坐在沙发上一边哭一边道：“我帮你们带孩子，望龙天天吵着要我抱要我背，我没一句怨言，谁叫他是我孙子，可是你们不但没一句感激地话，还说我不拖地，不搞卫生，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爸爸无奈地道：“我们不是怪你不拖地，不搞卫生，我们只是想和你说一下，有空的时候适当打扫一下，大家都太忙了。”
奶奶一拍膝盖，声音大了起来，道：“我要是不来这里，你们就不要拖地，不要搞卫生了吗？我一把年纪，天天背望龙，每天晚上睡在床上，背都挺不直，你们以为我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吗？”
妈妈这个时候站出来，道：“谁家不是婆婆带孙子，隔壁的杨婶，儿子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没要过儿子一分钱，也没见她抱怨过一句不满，只听她说儿子和儿媳妇工作又辛苦又累，没有时间，我帮着他们带孩子是应该的。”
奶奶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妈妈，语气极为生气地道：“但是你米秋霞没有那样的好命，人家媳妇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补品衣服双手提都提不动，又是隔三差五打电话问家里的情况，你呢？不说你不给我打过电话，连回老家都没看你买过件像样的东西，这次要我来带望龙，虽然是文斌来和我说，可我还不知道你心里那点曲曲肠子，现在又在文斌面前数落我不拖地，不搞卫生，米秋霞，你没有好下场的！我给你算了八字，你没有好下场的！”
妈妈被奶奶这段话气的脸色铁青，鼻孔直冒粗气，尖锐的声音响起，像刮须刀，刮的人耳朵直流鲜血，“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嚼了你的舌根？你来我们这里这么多天了，你煮过一锅饭，炒过一道菜？我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买菜，你们睡的倒是舒服啊！就我做的事情全不是事，都是应该的。”
奶奶一拍手，道：“说的好啊！米是从网上买回来的，只需要下楼搬上来就行了，三天去菜市场买一趟菜还把累着了，一天就煮了三顿饭，现在我来了，就开始嫌弃地板这也脏，那也脏，我不在这里的时候，地板白的变成了黄的，看你们天天都踩的好好的……”
爸爸突然跳出来，大吼一声，道：“都少说一句，大清早屋里被你们两个弄的乌烟瘴气，你们要是还要吵，就去下面广场吵，不要在这里，我听着就烦。”
被爸爸这一声大吼，奶奶和妈妈都沉默了下来。白露走过去拉奶奶进房间，两人坐在床沿上，白露道：“奶奶，别生气了，我妈妈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你是知道的，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呢？”
奶奶抹了一把眼泪，眼底又肿又红，像鼓了两个小水泡，眼眶里浮着老年人特有的浑浊泪水，眼白没有亮色，“我气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