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晴的支持下,苏天宝总算完成了。将玉简脱离额上的时候,他的眼皮沉沉地垂下,罩住了浑浊的双眼。
容晴灵识阅览过后,放到苏杏儿面前的,是第三块空白玉简。
这个女孩模样的母亲此时也再无心力去做一些谋划了,认命地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灌入玉简中。此过程,整整十息。
“瞳术的全部修炼以及施展之法,我都记在其中了,可以放我们娘俩离开了吧。”
容晴没有回答,在阅览完玉简之后,亦是沉默。
“难不成,真人还是不信?”苏杏儿苦笑。这沉默让苏杏儿心中一阵焦躁。但再焦躁,她现在也不敢直接呛容晴。如今是受制于人,又把压箱底的本事都告诉对方了,想要平安离开,必须得耐住性子。
容晴听到苏杏儿的话语,摇了摇头。她不是不信,而是……
“你怎么来了?”
在容晴身旁,一道雪色身影骤然出现。
来者身材修长,雪白外披上有黑色的符绣灵性地在衣摆袖口间游动。宽大的兜帽遮掩他的面部,可从他高挺的鼻梁、柔和的唇形还有尖俏的下巴,便可知道其容貌有多么秀美绝伦。
苏杏儿认为,容晴显然是认识对方的,不然也不会只是略略惊讶了。然而这人前来,苏杏儿实在不知道接下来的走向对于她们母子二人而言,是好是坏。
“时候到了。”除渊说得简单明了,“该去登天台了。”
容晴立马就反应过来,除渊话中的意思。符合容晴灵根的名额,出现了。
“我还以为非得拖到最后一天。”她想了想,“也好,早去也能多了解些情况。至于这两个人……”
容晴有些犹豫,是杀是放?她当然,更倾向于杀。包括逃遁在外的苏二,她下了一道不起眼的禁制,此刻灵识也牢牢锁定着。
不知是否容晴的眼神太过明显,苏杏儿本能地就感到濒死的危险,她惊叫,“我们还有灵石想要献给真人!还有城内许多家族的诸多秘辛,还有……”苏杏儿一时言语都错乱了。涕泪纵横,面上扭曲得不成样子,早无容晴初见时的玉雪可爱。
“娘,罢了,这就是命。”苏天宝叹气,抱住了苏杏儿的身体。好歹二宝逃了出去,只是这话却不能对娘讲,免得又刺激到她。
“你会什么?”容晴问他。
对于瞳术,虽然已经谋算得到,可是容晴还不敢完全确信苏杏儿给的是正确且又完整的。如果此时杀了苏杏儿,万一后来修炼有了问题就很麻烦了。留下她,等到学习了幻术或者得到类似作用的法器后再进行确认,似乎更能保证。既然如此,苏天宝就是用来掣肘苏杏儿的最好手段了。
“我?”苏天宝怅然,“我一无是处,或许还能说道的,就是对药草有些研究吧。”
药草?容晴想起那满院子的药草,虽然都是低阶甚至有凡人用的……
“你会医术?”
“对。”苏天宝愣了愣,因为这个词于他而言,已经好久没有听闻了。“我小的时候,学过十几年的医。后来来了沧流洲,就再没有这个机会行医看诊了。所以,医术早不比当年……”
会医术就行!
“我不杀你们,也不会现在放了你们。”容晴冷冷道,“三年时间,你替我做事。此后,我们的种种仇怨,一笔勾销。”
“多谢真人。我必定全力为真人做事。”苏天宝抢在苏杏儿前面回答,深怕苏杏儿脑子一时又糊涂了起来。
见这边答应,容晴当即对除渊道,“我先把他们送到白石观。”
实际上,她大可以通过丹田内的白石观将他们挪移过去。只是,容晴下意识不愿意在除渊面前完全显露自己的所有底牌。
“不必这般麻烦。”除渊轻轻摇了摇头。“你把要交代的事记在玉简中,我一起送过去。”
“可。”
待接过容晴递来的玉简后,只见除渊抬手,指间轻划,一道黑线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黑线,仅凭肉眼根本无法看见,只因在场之人俱是修士,才可以通过灵识看到肉眼无法辨别之物。
初时,只是一道黑线,但眨眼间,扩张成一个极完美的圆形。苏杏儿和苏天宝两人根本不受控制地被吞入其中,消失了身影。等除渊将玉简随之丢入后,这圆形才如猛然闭合的巨嘴一般,重新化为黑线消失不见。
这就送到了?容晴抿了抿唇。
而在另一边,幽静的山谷中。峰从纳闷地看向这突然出现在广场上的极其狼狈的两人。若非都是炼气期不成威胁,他早就出手了。
与此同时,一道玉简突然飘出,其中传出了峰从熟悉的声音……
且不论沧流洲登天台上,斗法如何激烈。在众多寻常修士不可知之处,争斗仍然不曾停歇。事实上,这是永不停歇。
巨大的宫殿中,少见地站满了修士。气息强横,威压各不相让。他们沉默,且愤怒,一道道眼神汇聚在了独自一人站立在中央的少女身上。
“你可知罪?”苍老的声音从宫殿深处传来。那里有一个位置,只属于家族中的实权人物,真正的靠山。而此刻,他正坐在那里。
“我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我不认。”少女扬起下巴。她的眼神平静,因她不觉得这是过错。
只是此话一出,那些汇聚而来的众多眼神,更加愤怒!如果不是在老祖注视之下,只怕会有人忍不住动手。
“原本,确实有你的位置。只是本次堂承界分出的名额突然少了一个,所以我族原有的两个名额只剩下一个。这其中的原因,你告诉本座,是为什么。”
“因为,”少女闭上双眸,“我族排名最末。所以获得的名额最少,所以一旦有了变故,就率先剔除我族的名额。”
“既然你清楚,便知道族内培养你等,花费了多少心血。你杀了你的族姐想要得到那唯一的名额,可是家族的损失,你如何弥补?戴罪之人,如何配得到名额?”
少女此时睁开了眼睛,即使众人皆不认可,即使老祖也要指责,但她面上的傲气却没有半点折损。
“我杀了她,证明我比她更强。长老们将名额给她的这个决定分明就是错的。我改错为正,我又何错之有?”少女根本不顾及周围的目光,甚至有些目光中还带了杀意。“我既然没错,且同辈之中无人比我更强,得到名额自然是名正言顺。至于老祖所说的弥补损失……难道死了一个废物便要心疼了?那我族还是滚到母界苟且偷生吧。”
她丝毫不惧,眼睛直视着宫殿深处。
宫殿深处似乎沉默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刹那。那里传出低哑的笑声,“有意思,传到你这一代,居然出现了你这样的小辈。本座如你所愿,又有何妨。”
不妥!
好几个站在先首的修士欲要再说些什么。可是那宫殿深处传出的空间波动让他们立即变了脸色。即使以老祖的实力,也产生了如此明显的空间波动,显然……名额更改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堂承界。
老祖并不在意这些晚辈的诸多想法。在离去之前,颇为意味深长地对少女道了声:“好自为之。”
她闻此,面色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