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头白鹿的背上均载有一人。柴老道正向其中一位体态端庄的美妇恭敬行礼。
美妇一袭白裙曳地,面上笑语晏晏。张尘觉得,被这妇人瞧上一眼,就像大冬天里晒太阳一样,浑身暖洋洋的。
再一转眼,妇人身旁白鹿背上驮着的那位也正瞧过来。
这位也是一身素白,身上一副对襟衫,身下一袭襦裙,面上又蒙了一块白色纱巾,因此也瞧不出年龄来。
从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是能看出,对方眼神淡然,天然跟人保持着一种距离。
“哎呦!是白殿主!老道失态了!”
那边柴老道连忙躬身迎候,倒也不往下接这位白殿主的话茬。
“奴家只是替殿主行走之人,柴值守还须慎言啊!”白殿主轻启朱唇,转顾间,佯装嗔怒。
柴老道老脸一红,嘿嘿一笑。
这位白殿主又道,“听闻你家种灵在即,宫主着我带凌霄丫头前来一试机缘,还请柴值守你多多照应呀!”
“不敢当,不敢当,您二位请!”说着,柴老道早已前头带路,几步之后将二位送上紫桥。
做完这一切,柴老道又退回几步,继续在桥头几步远的地方恭敬地站立。看样子,还有贵客要来。
张尘也不禁左看右看,阳光已经完全照进林子里。
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发出清晨的大合唱,令这处断崖活跃了许多。
陡然地,就好像有人发了一个信号,所有的鸟鸣声戛然而止,林子里一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
柴老道已然躬身长立,一路小跑着向张尘身后迎过去。
张尘转身一看,只见密匝匝的林子里,突然转出来两名皂衣差役,他们一人手持一根丈多高的大纛。大纛蓝底旗面之上,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各一。
几步过后,一顶金黄色的八台大轿继而缓缓行出林间。
张尘只觉一阵光线刺目,仔细瞧,原来这轿身自上而下由纯金打造,阳光下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张尘不禁抬手在眼前搭了个棚。
然而他却不舍得闭上眼睛,反而将它们睁得更大。
他惊悚地发现,前后手持大纛之人,以及那抬轿子的轿夫,竟然全都是清一色长着一颗豹头。豹头之下,却是如人一般无二的身体。
“妖怪!”
张尘心中一动,腿就又有些发软。
“妖怪”们统一着皂色公差服饰,也不见他们脚下如何发力,却见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地迈步,整个仪仗便像装了无数个轮子一样,贴着地面疾速滑行。
柴老道紧走两步,在轿前十几步远处跪地稽首,口中高唱,“胜王驾到,灵山境值守柴继宗恭候,接驾来迟还请胜王恕罪!”
“免礼。”
轿中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沉稳,自带威严。顿了顿,又道,“前头带路吧。”
“是!”柴老道撅着屁股退后几步,这才停下转身向前,将这一队“胜王”的仪仗接引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尘稳了一下心神。
刚才这一队仪仗经过他身边时,虽然那些差人模样的“妖怪”没有朝他瞧上一眼,可是见那一排豹头从自己面前一一经过,它们嘴边那些胡须钢针一样直挺,瞧得是清清楚楚。
张尘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队人过去许久,他才合上嘴巴,恢复呼吸,僵硬地转动了一下脖子。
紫色云桥还在,诡异的灵门也在那崖上虚空中静静地悬挂。
柴老道立在桥头,正在整理仪容,举步正要走上紫桥。
突然,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看张尘,笑着问他,“你还不走吗?”
见张尘没反应,柴老道也不再多言,摇头一笑,拂尘一甩,抖抖袍袖,迈步走向紫桥。
片刻之后,柴老道也消失在那道灵门之中。
……
微风,鸟鸣声再次响起,张尘呆滞的眼神随着眼珠转动又渐渐活泛起来。
“走?他叫我走,是回风云寨,还是去那桥上门中呢?”
张尘向山下眺望,风云寨中,几缕炊烟升起,鸡鸣过处,狗吠不止。
再一转头,虚空之中紫桥横亘,“灵门”犹在。
云气翻滚,动静相激,张尘心中不由得一阵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