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转至心头所忧之处,虞昭转眼瞧楚子凯,看清他神情里暗藏了歉疚,不忍轻叹一声,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和声安慰道:
“我知陛下已是尽了全心护我与孩子,不该是你愧疚,有人害了我们,你何尝不是一样跟着难受,幸是有陛下机警,今日我与孩子好歹都平平安安的,该算账的,你也绝没姑息放过,并没有亏欠我们什么。余下查不清的,要么就真是巧合意外并不含贼情,要么就该佩服那藏于暗处的黑手心思太过缜密,做恶后竟能不留一点可让他获罪的把柄,可见也怪不得咱们不谨慎,是这类人过于可恶了。”
“所以宁是疑错,必也该行未雨绸缪之策……”
若有所思喃喃道出看法,楚子凯一手轻将虞昭揽入自己怀抱里,一手轻轻抚拍着摇篮里的孩子。孩子似有感应,睡梦中开始挥起小手来,手心竟恰好触到楚子凯的一个手指头,而后就紧紧握住了不放。
楚子凯微惊,霎时一动不敢动,小心翼翼带着那只小手摇了摇,孩子的手依然将他的食指牢牢抓住。楚子凯紧锁的眉头即刻稍舒展开了一些,转头同虞昭对视,却又愣愣不知怎样才能表达出内心涌上的欣喜。
虞昭在旁瞧着,失落的情绪也被他父女二人展现出的温馨一幕躯散了大半,同楚子凯一起垂眼盯着熟睡的女儿,嘴角不由微微上扬,感慨道:
“果真是会认亲了,认准了你是能护她一生无忧的阿爹,要黏着你才肯睡安稳。”
“此生除了昭昭,又多一人连住了朕的命脉,”
楚子凯的话音似无奈实欢喜叹了一句,侧首蹭吻虞昭的额头,后又道:
“正因如此,此后朕容不得你们受一点威胁,既已存疑,虽如今并无切实证据证实,但朕顾不得论是真是假了,必得完全将其束缚掌控住,方才能安下心来。”
即使未明说,虞昭也能准确猜的到楚子凯话里谈论是关乎着谁,直接明问他道:
“陛下已去查问过凌德仪了?”
楚子凯点头承认。“是,她只嚎哭冤枉,实在棘手。”
虞昭淡淡笑笑。“她还病着,本是成日盼着你过去送关怀,好容易等到你过去了,竟是去问罪,一受委屈又不知要落多少泪给别人看,何苦这样心急,且或许是真冤枉也未可知,旁人看她素日贤良,却还受你责问,不知又要怎样可怜她了。”
“世上佛口蛇心之人奸诈最甚,朕宁可把假设当真,万不敢疏忽分毫。”
恐将才睡去的孩子惊了,楚子凯说话时特地压低着嗓音,虞昭却还是能明显感知到他提及凌德仪时的语气里的冷漠严肃。
“浣衣处的那个碎嘴宫女,原与你在洛原打过照面后,后脚就被凌德仪派去给你送药引的人招揽住了,据说是她宫里的内侍当日送药后往回时不小心让树上洋辣子蛰了,痛肿难忍之时恰好是被那宫女救了,于是连了恩情,他回京州宫里时便与凌德仪提了,凌德仪就调她入京侍奉,后她被降位裁剪宫中用人,又把那宫女裁去了,后脚你宫里浣衣处添人时又选中了她,机缘巧合太多,竟差不多能为那宫女编一套传记了。”
反讽意味明显,虞昭听着也只是笑,摇摇头道:
“正是因有机缘巧合这一词做掩,她们即使真的别有用心,不亲口认,咱们又能奈她们何?”
“奈何不能,只可防微杜渐,”
越谈下去,楚子凯越是正色。继续道:
“云山寺失火一事,朕便觉得凌德仪种种反应不寻常,大有想将你往舆论风头上推的势头,再往狠了疑一疑,当日失火后,并不能确定她有没有故意在受重伤的齐才人耳边说过什么话,所以引得齐才人仇视你,如此,便可牵连齐家主母也将憎恶加之于你,促使她起害你之心。”
细心听楚子凯一点一滴剖析,虞昭也顺着他的话理着思路。
“齐家主母最后是吩咐人在我的披帛上做了手脚,事因出在浣衣处,浣衣处里又有与凌德仪有交情的人。而我那爱挑衣物懒换披帛的习惯,浣衣处的最为清楚。齐才人的人能如此准确将“烛阴迷”洒至要害之处,看似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也不失早有预谋的可能。”
楚子凯道:“近来宫中微起的那股欲将你捧入屹危云端的势头,也是以浣衣处那宫女为源头,联系种种事端看来,你我所疑,不算多心。”
话落,虞昭并没有再接话,目焦聚于前方一处发着呆,楚子凯只以为她在忧心,安抚道:
“虽拿不住马脚定实谁人的罪名,但朕说了,不会容许你与孩子受到一点威胁。……凌德仪时常多病多疾,朕想,定是身边侍奉的人不得力,便给她宫里的人拨了一批最好的宫人去近身侍奉。朕此举是恩典,或也是警示,只靠她自身清白与否定性。”
破例给嫔妃扩充侍奉的宫人的数量,给不知全情的外人看来,可不是莫大的恩典,楚子凯使出这一招儿,尽显对凌德仪的关怀,能将那些微起势头的闲话堵回去。也可防凌德仪真是个笑里藏刀的人,便算是增添眼线将她严严监视住,保证她再无机会对虞昭做恶,当真是万妥。
说出应对之策后,楚子凯侧目盯着虞昭,似是在等答复认可,但却见虞昭做出的反应只是微点了点头,甚至没明说出来可行否,仍定定凝神仿佛在思考自己的心事。
“怎么?是觉有弊漏之处?”楚子凯好奇问道。
虞昭回过神来,否认道:“不是,陛下的打算没什么不妥,只是,我始终觉得一处蹊跷。”
“何处蹊跷?”
“缘何她们都知,拿蛇来就能对付我呢?”
满心疑惑中,虞昭缓缓道出心中疑惑:
“我惧蛇这一软肋,其实并无太多外人知晓,端阳虞珠怀蛇作祟一事虽许多人知晓了,但众人也都知她最终并未得逞,前后两件事发生相隔的时长也不久,齐夫人宁可舍命也想让我死,倾覆出巨大代价,却只选择一个别人不久前已使用过且未成功法子来铤而走险,倒是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