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间,段廉义的容色闪烁着焦躁的戾气,阴鸷道:“可是朕,今日才知道朕的蓉儿是文武之才,竟然为了个区区汉人,胆敢违逆自己的父皇,更与朕刀剑相向。”说着两指掐住锋利的剑尖慢慢将云越剑从高升泰脖颈挪开。
双手紧握云越剑的段莘蓉内心最后一道倔强的防线在这个越显苍老的父亲面前瞬间崩塌,两只秀掌捏着一把冷汗,止不住地瑟瑟发抖,一股虚弱无力之感涌上心头,这至仁至孝的虚名终究要将越狱的计划搁浅。
“哐啷”一声,素雅少女的玉腕再承载不起云越剑的重量,砰然坠地。
她玉容充斥着无助之感,回眸望向身后受到禁锢的血衣青年,眼眸里泛着悔恨的晶莹泪珠悄然滑落,此刻的她恨不得再也没有与这无辜的清俊青年重逢,没有用自己的一缕无妄执念将他强留此地,这样就没有如今的凡此种种。
柔弱坚强的少女不顾湿漉漉的地砖泫然双膝下跪,她放下倔强与骄傲,央求自己的父亲,道:“父皇,求您了,神诀与剑气两大绝学可以让他默写,蓉儿替您说服他,但蓉儿只求父皇不要刨胸取石,这样他会没命的,蓉儿只求您饶他性命......”
漠然无情的段廉义许是被女儿苦苦央求的神情所动容,他眸子漾起一丝不忍与怜惜,而后被决然之色所代替,他无情地松开女儿的手,道:“只要他愿意娶你,做朕的女婿,命可以饶,石可以不取,但是他如果不愿意娶你,朕如何知道他是否对大理忠心呢,朕给你一日的时间,你好好劝他吧。”
段莘蓉闻言,颓然失神地跪坐在地上,她明白自己父亲如今为了得到一切已经变得铁石心肠,再劝也毫无意义,唯有暂且妥协。
余登万分震惊,感觉自己又被这位无情的君主欺骗与戏弄,前一秒还承诺只要相助他拿下葛胤,就会将莘蓉许配于自己,结果这后一秒,又执意将公主托付于葛胤。
正当余登懊恼迷惘之际,段廉义眼神狰狞,望着余登不由让人生出一股寒意,他给高升泰眼神示意,森然道:“神策军统领余登屡次违抗朕令,此次挟持公主欲救重犯葛胤越狱,罪不容恕,即日起革去余登统领之职,囚于密牢内,他日审问。”
无端的罪名如晴天霹雳劈头盖脸地降下,让余登和段莘蓉皆措手不及,满目愕然,只有葛胤嘴角泛起讥讽冷笑,道:“君心难测,亦如昔日越王勾践对待大夫文种那般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大理皇帝,我葛胤此生此世决不向你妥协,要杀便杀。”
他与余登素有好感,见余登落得如此下场,新仇旧恨加起来让他浑身沸腾,一股男儿血性涌上心头,俨然与平常的葛胤判若两人,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高升泰仿佛知晓段廉义有意彻底削弱余家势力,此事正合他心意,他得到段廉义的默许,当下提起脚尖狠踹余登两脚膝盖内关节。
陷入失望与彷徨的余登颓然跪地,失去了抵抗能力,任由着高升泰将自己绑缚,押解到另一个囚室内。
离开时,余登仍旧对无奈怔然的段莘蓉深情凝望,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只想用这一望来排遣内心的无奈与眷恋。
段莘蓉何尝不对眼前这个俨然判若两人的父亲失望透底,见屡次保护自己的余登,竟落个如此下场,心中对他的恨意早已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愧疚与担忧。
“升泰,这个宋人骨头很硬,你把他打散架了再交给公主劝说。”段廉义满是焦躁的眼眸就连最后仅剩的耐心都被吞没,他阴狠地说完这一句话后,又在宦官的搀扶下离开密牢。
高升泰恭敬应道:“臣遵命。”说着直接无视段莘蓉的存在,对手下狱卒命令道:“来人呐,拿木棍给我打,直到打得他骨头散架为止。”
段莘蓉闻言激动万分,情急之下横臂堵在了铁门上,不让任何人走进去,她凛然怒斥道:“谁敢,要打他,先从本宫身上碾过去。”
高升泰摇了摇头,双掌凝聚着无形的内劲,将左右两名狱卒手中的木棍运劲浮于半空,随着他手势外翻,两条木棍在内劲的带动下毫无阻挡地穿过铁柱间的缝隙,狠狠地撞击在葛胤的胸肋和腹部。
五内翻滚的葛胤止不住从口中喷出一口血箭,染红水潭,但是他仍然紧咬血红的牙齿,不屈倨傲地盯着高升泰,从血红牙缝间发出:“嗬嗬”颤音。
段莘蓉紧抓铁门,芳心大恸,愤怒到极点的她从喉咙间磨出三个字,道:“高-升-泰....”
声音听之令人悚然一惊,在场狱卒与侍从皆被如此盛怒的莘蓉公主吓得脊背发凉,倒是高升泰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