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带着满心的笑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房间里绕了一圈,然后忽想起孙绍祖说的那番话,知道这个年代过年终究是要在夫家过的,便无可奈何之下,去吩咐喜安收拾行装,明日家去。
到了晚间,气温骤降,贾母那边传话姑娘们不必过去了,正好惜春也过来了潇湘馆,姊妹三个简单用了晚餐,闲话一会,惜春便回暖香坞不表,黛玉来到书桌前坐下,迎春捧着一本书在一张铺着旧毯子的圈椅中坐下,假装在看书,却拿眼睛斜斜的瞟着黛玉。
但见黛玉穿了件家常的浅黄色小袄,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铺开了面前的稿子,沉思了片刻,然后便从笔筒里抽出了一只笔,紫鹃见状,便急忙上来替她将磨研开。
但见黛玉在纸上随意划了几笔,忽然停了下来,迎春见状,顿时心也跟着砰砰跳了起来。
果然,过了片刻,听见黛玉向紫鹃问道:“这就是今日北静王爷拿来的那些笔么?”
“正是,有三只新的,一只姑娘在他家用过的。”紫鹃答道。
声音听似平常,但夹杂着一丝丝不易觉察的紧张。
迎春竖起了耳朵,努力的倾听。
过了好一会,便又听得黛玉道:“这一支,你确定是我那时用的吗?”
“应该是吧,这一支半旧的,肯定是姑娘用过的。”紫鹃略带些心虚的答道。
“好糊涂的丫头!”黛玉忽然提高了半个声调:“幸好我发觉了,若多得几日,不知道闹出怎样的笑话,这——”
迎春听了这话,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果然转头便听见黛玉向她道:“二姐姐,那北静王我敬他是君子,他怎能做出这等轻贱人之事!”
迎春一边心中哀叹,一边装作迷惑不解的样子道:“妹妹怎么啦?”然后起身朝黛玉走去。
“姐姐你看—”黛玉说道这里,声音哽咽了了一下,才又接着道:“你看这只笔,陈嫂送来时,说是我旧时用的,我一看并不是我那支,我想或许是姐姐用的,可是姐姐那支笔刻着兰花,也不是这枝,而且,”黛玉停了下来,双颊通红,过了好一会,才又接着道:“这明显是男子用的笔!”
“额,”迎春一时语拙:“额,这个糊涂的水溶,一定是把他家账房先生用的笔拿来了—额,林妹妹你别生气—”她话说道这里,见黛玉脸色益发难看,只好急忙打住。
“这只笔,不管是谁的,都麻烦姐姐帮我送回去,自古以来,只听说那小家子的妇人,会瞒着父母兄长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我不知道北静王是做何想,竟会做出这般不伦不类之事—莫说是他这等身份之人,但凡正人君子,都不会如此,难道咱们家里凋零了,我就合该被这般轻贱么。”
迎春听见黛玉这般严正辞直的说了一大通,只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痛,正要回答,又听得黛玉道:“这事我原本应该告诉老太太,只是她老人家若知道了,免不了又是要生气—”
想起有年元宵,家里请了个女先生,准备唱一曲凤求凰,结果被贾母痛快的嘲笑了一番—贾母是最反感这类不经父母长辈应许便私相授受眉来眼去的事了。
“别跟老太太说,别跟老太太说,好妹妹,我明日去问一下王爷到底怎么回事,或者是他真的不小心搞错了呢—”最后这话迎春说得心虚得很,谁都知道北静王心细如发,怎么可能在这等事上搞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