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匕首,解下腰带,将那人双手绑在了身后,拎着他一起上了马。
脚力追不上马匹,南府军很快被甩在了身后,但她不敢怠慢,一路打马进了城。一进城她就弃了马,改租了马车,朝城西而去。
上了马车,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将劫来的人丢在一边,自己撕下衣服的布料,暂且将腰上的伤口包扎一下。伤口不深,但一直流血,不止血的话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哎,南府军那么多人,你不劫别的,偏偏光劫我,怎么,看上我啦?”一直没吭声的人质突然说了话。
她看了过去,那是一张英挺俊朗的面孔,是个好看的年轻人。但作为人质,他非但没有慌乱恐惧,脸上反而带着几分戏谑。
或许,他的胆子格外大些吧,她这样想着。
她没理他,低下头将缠伤口的布条系得更紧一些。
“妹妹,你这伤口不行,得去医院或者医馆处理一下。”人质凑近她看了两眼,又说道。
这次她才答了他的话,却是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妹妹?”
她一直故意粗着嗓子说话,又蒙着脸,很容易被当成是变声期的半大少年。他怎么看出她是女孩儿的?
那人靠到车壁上,看着她仅露出来的一双眼,笑得轻佻又戏谑,说:“方才妹妹搂着我的时候,温香软玉,我一下子就察觉了。不像南府军那些不解风情的粗人,不知道妹妹是个姑娘家,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生了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笑着说起这样的话时,便如同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下流之徒。
她听完后却没说什么,自顾自掀开车窗帘,看着外头的情况。
反倒是他愣了愣。寻常的姑娘被他这样一说,轻则害羞重则恼怒,可面前这姑娘却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像是全然没当回事一样。
他确实不知道。小春从小在军营长大。军营里阴阳失调,从小到大,她早就被调戏惯了,自有一套刀枪不入的免疫机制。
而她此时满心想的都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也没工夫听他那么多话。他说的没错,她的伤口是需要处理。若是一路朝城西去,由西门出城,那么数十里的荒郊野岭之后才能到最近的城镇。路上就算没有流干血,伤口感染发炎也足够要她小命的了。
但她也不敢留在城内。她怕南府军会封锁城门全城搜查。
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一是弃了人质,另行伪装,再找机会混出城去。但她有点舍不得。这次任务失败,虽则主要的原因是情报的偏差,连长会谅解他们,上头却未必会。若是能把这个身份特殊的年轻人带回去,或许可以将功补过。
二则是由东出城,东面紧挨着宜州,宜州是乾军的地盘,南府军的手伸不过去。
如今军阀混战,天下三分而立,一是她所在的江北沈武军,一是江南的南府军,再则便是占据宜州以西的乾军。
她一个沈武军校出身的人,带着南府的人质,跑到宜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唯一的权衡,就是看这人质值得不值得了。
“你是什么人?”她又掏出了枪,对着人质。意思是,不说实话就崩了他。
可他说不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她在算计着他,他也在算计着她。
人质说道:“你呢?是沈武军的人吧?”
“不是,我是乾军。”她想也不想就撒谎。
可那人却不信,轻笑了一声,说:“妹妹骗人。你要是乾军,早就马不停蹄的直奔城东了,还会在这里犹豫不决?再说,”他神色间露出几分鄙夷来,“训练小姑娘卖命的下贱勾当,也就沈武军校干得出来。”
“嘭”的一声,她抬肘猛击了他一拳,骂道:“南府叛军的狗贼知道个屁!沈武军校制度清明严谨,唯一的败笔就是教出了一群叛主的狼崽子!”
调侃她几句不打紧,但若是敢污蔑沈武军校,她绝对不允许。
这一拳下手不轻,打得他头都歪到了一边,偏偏他双手还在身后绑着,躲也躲不过,打也打不了,只能生受着。嘴角生疼,已经溢出血来,可他也只能自己吞了,在心里暗叹,说不过就打人,女人果然都不讲理。
而她口中所说的,便是南府与沈武的旧事。
原本江南江北是一军,由沈、武两家共同统领,是以才会称军队为沈武军,所建军校也叫做沈武军校。可后来两家分裂,武家叛离沈大元帅,割据江南,自立为王,立号为南府。所以沈武才会称南府为背主的叛贼。
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再没犹豫,她掀开车帘,对外头的车夫说:“往城东,去宜州。”
既然这样,她就更不能放掉他了。
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就进了宜州地界。她嘱咐车夫找一间干净便捷的客栈。回到车里,看着眼前的人质,伸手便去解他的扣子。
她的动作有些粗鲁,他却只是痞笑着,任她予取予求似的,直到她将他的扣子全部解开,将他的军装脱掉,只剩下里头的中衣,才开口说:“妹妹,青天白日的,这样不好吧。”
谁管他好不好。他那一身军装太招眼了,有十条命也不敢让他穿出去招摇过市。接着她又给他松了绑,说:“这里是乾军的地盘,你老实些,我就不杀你,好不好?”
她虽不再绑着他,可她的枪就在袖子里,又一瞬不分神的盯着他,他也不敢有什么异动,便说道:“成,我听话。”
话音刚落,就见她解了遮脸的头巾,露出一张年轻俏丽的小脸来。果然是个年龄不大的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只是脸蛋有点脏了,又沾了汗水,再加上流了那么多的血,脸色稍显苍白,带了几分狼狈之态。
开房的时候,掌柜也看出几分不对来,尤其是年龄小的那一位,身上还带着血。但这年头本来就不太平,能稳稳当当做生意就绝不多嘴,掌柜利落的帮他们开了一间靠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