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毕四迁看到对面桌上的那一堆碎屑时。
他...可以忍!
中年汉子从来不是斤斤计较的那种人,羞辱毕四迁完全是认为面前的这位老狐狸在与自己耍弄花样。
若是毕四迁从一开始便直接言明让自己回都,那他最多也只是说句‘不回’,并不会过多计较,更不可能拿一位受了君命的老臣如何,他虽讨厌毕四迁,却也知道君命难违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
可若是有人以为自己是可以任人玩弄鼓掌之间的那种人,那汉子可绝不会给他留丝毫薄面。
领军靠的不单是匹夫之勇,还要懂得谋略,若中年汉子真的只是那种有勇无谋的大老粗,祖龙皇帝也不会让他统领最为重要的镇南军多年。
毕四迁正在思考如何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中年汉子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了。
中年汉子站起身来,看着更远的南方淡淡说到:“这座城,是我大昌离边境最近的一座小城,城内千余人口,守卫孱弱,即便弱小如靖国,派来一支军队从境外奔袭一夜也可直取这座小城。可这座城百年来从未起过战火,敢问司正大人,可知为何?”
“因为有统领大人守在南境。”
汉子摇了摇头:“因为有镇南军守在南境。你可修书告与陛下,镇南军的念头他不该动,屠城的想法他更不该有!至于邀计东里出剑,又或是入楼试随行一事,不管是真是假本统领自当遵守君命。”
毕四迁如获大赦,赶忙起身行礼后告退,那是一个脚下生风,这种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偶尔碰到路过的城民,忍不住的好奇这般年长的老人为何跑的那般飞快。
可是他并未出城,待走远之后脸色阴沉的扶着路旁大树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左手捂着胸口确保自己不被气的喷血。
突然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只雪白的馒头,顺着握着馒头的那只手向侧方看去,那是一位挑着扁担的矮胖汉子,不由吓了一跳。
张三粗满脸谄笑的冲着毕四迁点了点头,一改之前的无赖风格。
毕四迁阴沉着老脸训斥说到:“不买!”
张三粗却是毫不在意老者的态度,收回馒头咬了一口开始向西城方向走去。
待情绪缓和了些许后毕四迁突然捂了捂肚子,冲着汉子喊道:“等会儿!”
张三粗却是头也不回,如同赌气一般边走边咬着馒头含糊不清的说到:“今天老子我只卖这一个馒头,老不死的给你脸你不要?现在想买了?没门!”
毕四迁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脚下生风便要追上汉子给他一个教训,谁知那汉子远比自己熟悉城内情况,跑了很远后钻进一处小巷里再也不见了人。
毕四迁冷笑一声,刚要发作却突然想起了城北的那位汉子,赶紧收敛,他可不认为离的这么近自己还能在那位汉子的手下逃脱。
而后看着前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接着向西城走去。
张三粗在小巷内不停的喘着粗气,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见那老者没了动静后才敢回头捡起跑掉了的那只鞋子,后怕的说到:“能跑这么快的老头?还是人吗?”
自从来到这座城开始,张三粗就告诉自己,不急躁的少年,冷淡的青年,沉默的中年,与跑起来飞快的老年人最不能惹。
可现在摆明了城内全有,怎么办?
只得挑着只扁担在城南城东两个方向瞎转悠。
......
酒馆面前的那位精壮汉子始终都在沉默。
他知道无论是邀计东里出剑,又或是随行去参加入楼试,这些事情都只是为了把自己调离的一个借口。
大昌王朝不可能让一位统领镇南军的将领前去上武城参加商讨一事,南越也绝不会容许。在不清楚望舒楼的动机之前更不可能让自己这个本朝武道的第一强者前去西方涉险。
毕四迁口中所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可那些事都不可能由自己来做。
他甚至认为,毕四迁现在已经拿着另外一封信去找从都城来的另一位去了。
中年汉子坐下身子,仔细的看着第一封书信,想起在路北河畔的画面愈发的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林平归,护主却不能使其平安而归。
对于这件事无人会去责怪他,因为大多数人包括那些朝臣都认为祖龙皇帝完全是在咎由自取,甚至还会给他扣上一顶昏君的帽子。
可对林平归来说这是自己最大的耻辱。
只因对方是月神,自己就可以无条件的提枪离去,连头都不回上一下。
想起祖龙皇帝生前曾说过的那些话,仿佛从他护送车驾离开都城的那一刻起,局势已经注定,自己随行的目的或许从来都不是保护祖龙皇帝。
那支暗中隐藏着的军队也不是,只是那支军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