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贺九察觉到了少年的疑惑,轻轻解释说到:“这条鱼应该是淡水鱼。”
许长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苦笑说到:“这条鱼的下场还真如我一样,被河水冲到入海口,却发现自己并不能游向大海,最为悲惨的是还无法再去回头。”
杨贺九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因为那条鱼的经历确实可以算的上是少年这两天来的影射,或许自己并不该随他去往西城,许久后有些自责的低头说到:“抱歉。”
许长安摇了摇头,很是认真的说到:“不怪你的,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很多人都不能活,要感谢你才是。”
“可那些人中不包括你。我帮不了你。”
许长安微微一笑,并无不满的情绪,更不可能去责怪杨贺九。只是觉着背着自己的这位青年男子太过实诚了,“没事的,那位红衣姑娘跟我说过,不管怎么样该死也都是要死的,我就把这句话当成是安慰了。”
看着那条在死亡边缘挣扎却无法改变丝毫的大鱼,许长安突然觉着自己应该要交代些遗言了,哽咽说到:“我要是死了,你回都的时候如果能碰到,一定要帮我问下那位红衣姑娘的名字,还有还有,见到我爹了也要帮我问下他到底是去谈什么生意去了。”
杨贺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不知该如何安慰。
许长安抬起衣袖抹了把眼泪,二人接着看向那条鱼。
突然俩人同时想起柳春生屋子里西墙上挂着的那副不愿写完的字。
想起那位儒雅温和的青年男子,看着那条鱼,许长安有些心疼的自言自语说到:“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在苦苦支撑,很多人也都在这片大海的边缘奋力挣扎。”
有人蓄田,有人种草,有人入海,有人守在池边,草地无法蓄田,池水不能入海。同处一个世界,但他们的生活却从来都不能相通,固守着只属于自己的那方小天地。
杨贺九问道:“你为何要让他先留在你的院子里。”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活着回去,但我想回到家中的第一眼便能看到他。”
杨贺九点了点头,不再发问。
过了很久后,那条大鱼总算是筋疲力尽,带着不甘和不舍被流水疯狂冲入大海。
少年也已经心生绝望,他知道自己的下场如那条鱼一样,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再坚持多久罢了。
体内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艰难挤出一丝微笑说到:“好像弄脏你的衣服了。”
杨贺九眉头微皱,“无妨。”
待下一刻,雨水渐停,雷声渐息,乌云开始散去,呼啸的秋风也转变成了凉爽的海风,不再那般寒冷。
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因为现在已然是夜色,杨贺九开始收起了那把黑伞。
正如杨贺九所说,大海不是每天都这样的,至少现在的海面很是平静,再也不如之前那般躁动不安。
大海藏匿在这片夜色中,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茫茫然然遥不可知。
许长安回头再看,怔怔入神。仿佛他的双眼已经看到了那一片蔚蓝,没有狂风暴雨,也没有深不可测,只有安宁,只是那片景色太远,他的双眼能看到,双脚却无法走到那里。
蔚蓝很快又转换为银色,如一尾尾银鱼在海面欢快跳跃露出自己的鳞片。
皎白的月光从海平面的尽头缓缓升起,照亮了少年的那双眸子,也照亮了那片大海。
夜色如轻纱笼罩,月光怅然似美酒,不曾沾过半滴酒的少年将要醉倒在这片月夜色之中,如痴如醉。
众星探出头来,目光停留在杨贺九的那把星碎之上,似乎是有些好奇的不停眨动着眼睛。
而那条入海的大鱼在温柔的月光中跳跃,在平静的海面中起舞,泛起一片片水花,欢快不可言语。
直到此时许长安才看清楚那条鱼。出海的渔船回到城内时,少年曾见到过他们捕捞回来的那些鱼,所以他对于那条鱼的品种并不陌生。
许长安微笑说到:“其实并不是所有的鱼都不能入海的。”
杨贺九眉头微皱,并不明白少年的这句话是何意思。
那条不甘入海的鱼并非是无法入海,也不是害怕面对大海的深沉和狂暴,更不会恐惧那些未知的风险,因为他生来便骄傲。
不愿入海或许只是不想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又或是不舍得他的那些伙伴而已。
月光明亮,月色中跳跃游曳着的是一条鲟鱼。
他本就该属于 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