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宏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忠顺王一把推开白芳主挡在自己身前的手,不顾安危上前一步来,死死盯着承宏帝,愤然道:“古人云: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便只能濯足。
你一心想着修道长生,我这才为你找来广云子。
你想修建敬天观、改建乾元宫,可正值东南三省大旱,要不是我下去搜刮这些银钱,国库哪里有一分钱可以拨给你?
你常自比什么先晋贞孝公、昭烈王,自以为效仿贞、昭之举,美其名曰无为而治,实则十年来不问政,一心修玄、侈兴土木,误国误民。
你也配比之贞、昭二圣?”
忠顺王紧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东施效颦都算不上!”
“你、你这个畜生,竟敢污蔑君父......”
承宏帝听得浑身直抖、面色赤红,却让一口心火堵住了喉咙,话讲到一半便讲不下去了,青筋布满了脖颈和额头。
“反了......”
空旷的殿前广场,承宏帝在最高处,愤怒的嘶吼声激起许多回音,如同山林中的百兽之王仰天咆哮!
下方群臣已经成片成片地跪伏于地,一个个是吓得体弱筛糠,只恨爹娘怎么给自己生了一双耳朵,自己要是聋子听不见多好!
“君父?”
忠顺王已经与承宏帝撕破脸,便不想再受他任何一点气。
“祖宗把江山社稷都交给了你,你便是天子,也是万民的君父!
可你这些年深居玉苑敬天观,一意修玄,几时察民间之疾苦?几时想过什么天下尚有嗷嗷无告之民?现在却说我是国之硕鼠,将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来,那你又是什么?”
忠顺王终于将多年来如鲠在喉的心里话尽数吐出,一时间畅快淋漓之感让他愈发激动,眼眶中也挤出几滴委屈的泪水,最后大吼道:“是什么?国之恶龙么?”
“住嘴......”
承宏帝嘶声大吼,猛然将案上一只香炉抛掷下来,竟将那块自梁国开国以来已历经六百年国祚的九龙玉璧砸出一个大窟窿。
下方许多老臣已经吓得是面无人色,他们经历过承宏八年那场皇帝与权臣胡庭芳的斗法,之后承宏十九年的乾元宫变、承宏三十年的十王议政之乱,那是多少的惊心动魄、多少的人头落地啊!
那时大案迭起,大批朝臣勋贵亡命,却还从未见到承宏帝这样如一只野兽般嘶吼,可见其胸中怒意之盛、杀意之浓。
可以想见,此次事件又会掀起多少大案,在场有多少人会被扣上忠顺王党羽的帽子,九族夷灭!
众臣之中,唯有北静王此时竟对忠顺王这个与他斗了近十年的对手,第一次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这些年他也渐渐明白,梁国的朝堂之弊,虽然表面上祸首是忠顺王和国师,但真正的祸根在皇城之内。
所谓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
忠顺王和广云子正是靠揣摩、奉迎承宏帝的心意而坐大,而承宏帝一些不方便做的事情,正好让他们去执行,以他们的奉迎之术,既能令承宏帝满意,又可以替承宏帝挡下骂名。
所以哪怕他们做得过分了,承宏帝依然能够宽容至今!
直到矛盾到了今日这样不可调和的地步,终于才爆发开来。
可是承宏帝真的能掌控局势中的一切么?
北静王看着目前仍然毫无惧色的白芳主和李擎苍二人,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他们如此临危不惧,难道还有什么后手?
“你上攫社稷之国帑,下竭民生之脂膏,唯财是贪,曷知底里?为逃罪责,竟肆意攀扯,震撼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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