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纯面色微变,他行事的确有些张扬了,虽然还不至于暴露身份,但若被有心人瞧见,倒也是一桩麻烦。他不由得垂下了头,做出认错的样子。
“你现在可以起来了。”
雨轻见他诚恳的放低姿态,便微笑说道:“我也有错,是我之前对你抱有偏见,我现在郑重地向你道歉,方才有言语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段正纯站起身,拂了拂衣袖,笑道:“道歉就不必了,不如叫我一声好哥哥,我还更受用些。”
“休要对少主无礼。”古掌柜冷下脸来,嗔道。
雨轻浑然不在意,歪头一笑,“想当我的哥哥,就凭你误打误撞的抓了个小贼,可是远远不够的。至少也要貌比潘安,才比子建,富比石崇,你占哪一条呢?”
“你口中的公安哥哥好像也不具备这些条件,不是吗?”段正纯哂笑道,双臂抱于胸前,似乎就是想要看她发怒的样子。
雨轻却负手踱着步子,淡然说道:“公安哥哥乃张司空之孙,张司空虽出身庶族,但学识渊博,能够收集到各种珍贵孤本,可见他家财力雄厚,非一般地主土豪可比。公安哥哥拥有干将剑,武艺超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气质儒雅,又岂是你能与之比肩的?”
段正纯听后觉得她言过其实了,还想要再反驳几句,不想雨轻目光微寒,走至一幅画像前,正色说道:“今日召集你们来此,不是为了叙旧,更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快,段正纯,你好像分不清主次,难道古掌柜没有交待你来此的目的,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段正纯赧然,再次走回到吴尽身边,吴尽低语道:“古掌柜早就说过了,少主不简单,你偏偏去打趣她,幸而你逮住个小贼,不然你肯定要挨一顿鞭子。”
“这有什么,以后与她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她就是浑身长满刺的刺猬,我也是爱不释手。”段正纯喃喃道:“她以后用到我的地方肯定不少,我又不着急。”
吴尽摇摇头,只觉得他纨绔习性不改,混迹花丛,身边的女人多到数不过来,不管是多么娇艳的花朵,在他采摘之后,也就丢到脑后了,就连她们的长相都未必记得,只是图个新鲜感,寻个乐子而已。
这时,雨轻注视着他们,肃然说道:“家父生死不明,杀害左太妃的幕后真凶仍然逍遥法外,不论那些人是来自司马氏族,还是世家豪族,都不是能够轻易扳倒的,至于传闻中的遗诏之事,更是扑朔迷离.......”
“在临淄时,我觉得自己显得很渺小,那是因为无助,而现在我有你们,不管对手多么强大,我都不会退缩,也请你们收敛起所有的愤懑和怨恨,我们所面对的敌人还深藏在暗处,朝廷中枢现今由士族门阀掌控着,而朝堂之外各地豪族独据一方,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
“士族阶层的封闭性和排他性是显而易见的,老牌高门士族有自己的圈子,任何新兴士族想要挤进这个圈子,都是不容易的,虽然他们看似是一个共同的集团,但是内部也会存在争斗,为了利益,联姻关系也会变得微不足道。你们的敌人越是强大,越会让你们更清醒更真实的面对自己,同时也能发挥出你无限的潜能来,在我眼中,士族和寒门同等重要,都可以选择合作.......”
在场众人听到这番话,再看着眼前这位少女,拥有着无所畏惧的勇气,身为少主,肩上担负的使命和责任是沉重的。
从这一刻起,她与这些联络头目及摸金校尉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彼此依靠,未知的路上所有的艰辛与坎坷,他们都会共同承受。
段正纯也为之一震,他低估了这个一脸天真的少女,原来她还有着一颗坚强的内心。
接下来雨轻长话短说,对于之后的各种部署问题,古掌柜会分别与他们单线联系,最近洛阳城内不太平,雨轻又叮嘱他们直接从密道出城去,尽量不要再出现在洛阳城街,以免惹人怀疑。
像这样把他们聚集在一起,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情,快速结束这次议事,尽快让他们返回各地,才是明智之举。
在雨轻离开胭脂铺子后,顺风就找到了那辆牛车,看到里面的人被绑着,嘴也被堵住了,她便对着那人笑了笑,“大爷,我们这就带你去个好地方。”
而雨轻已经坐进自己的牛车里,长舒一口气,自语道:“还真是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年龄最大的脾气很倔,拐棍敲地当当响,年龄小的又是个花花公子,说话没个正行,刚才好不容易才压住怒火的,不过总算与他们见了一面,心里也有底了。”
“雨轻,阿澈会掩护他们离开的,你就放心好了。”顺风也坐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用纸包着的东西。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雨轻好奇的问道。
顺风笑道:“好吃的东西,是那个老道士送与我的。”说着剥开黄麻纸,里面竟是烤鸡屁股。
“这烤鸡屁股确实很香,我看凌霄子很爱吃这个的,你是怎么抢来的?”雨轻笑问道。
“什么抢不抢的,我拿樱桃跟他换的。”
顺风开始啃起来,吃了几口,又送到雨轻嘴边,雨轻忙摆手,笑道:“樱桃可是郗遐派阿九送来的,你怎么就这样送人了?”
“反正你也吃不多,留时间长了会坏掉的,不如送一些给凌霄子,让他也尝尝鲜好了。”顺风大口啃着,甚是开心。
雨轻笑了笑,随手掀起车帘朝外面望去,如今的洛阳令叶诚是张华的门生,去年数起夜袭事件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现下铜驼街这边又出了事,他这个洛阳令可谓是焦头烂额。
段正纯抓住的这个叫苟三的人已然将胡婢这件事和盘托出,那日他奸污胡婢时误杀了她,无意中在她身上发现一个锦囊,锦囊里有一张纸,纸上所写的内容他大致看了一遍,这个女人应该是辛府的婢女,牵涉到某件事情当中,才被家主灭了口。
苟三拿着这份证据便找到了辛府,没想到只有管事的出来见他,他便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管事的知道他故意讹诈,但还是无奈的答应了他,如数给他一千两金子了事。
雨轻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合乎情理,既然是家主下令灭口,为何还会让她苟延残喘,这其中或许还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