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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夏夜雷雨 利剑藏鞘(二)(1/1)

    蒲喈的哥哥叫蒲禄,正是铜驼街那家卖夏簟的店铺掌柜,他们兄弟俩是玄菟郡人,都是早年跟随毓童父亲的心腹随从。

    毓童点点头,沉声道:“邴先生(邴颢)不日就会抵达洛阳,到时候让蒲禄亲自把象牙簟送到他府上,洛阳太过炎热,邴先生从东海郡远道而来,还需要逐渐适应洛阳的气候。”

    邴颢乃北海朱虚名士邴原之后,邴原与割席断义的管宁齐名,二人都以节操高尚著称于世,邴颢与北海柳太守交情甚好,这次来洛阳是接替陈戴担任国子助教之职。

    “依我看国子祭酒谢衡也到了致仕的年纪,邴先生渊雅高尚,乃当今名士,日后升迁国子祭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闻骅笑了笑,继续说道:“只不过谢幼儒不太好对付,虽然国子祭酒只是清贵闲职,但却是积累人脉的好地方,陈郡谢鲲和谢裒兄弟俩能够与高门显贵联姻,可见他们陈郡谢氏人脉很广,估计谢氏兄弟要让邴先生伤脑筋了。”说完就站起身,举步离开了酒肆。

    这场雷阵雨把热气都驱散走了,酒肆的门板并未全部安上,刻意留了两三门板的缝隙用来通风换气,酒肆内剩下的两个客人并未着急离开,仍旧坐在那里喝酒吃饭。

    “连江,蓝珠最近可有传来什么消息?”毓童懒得再训斥他,直接问正题。

    原来连江在夕照街摆摊卖花,就是为了通过蓝珠的贴身小婢靛儿出府买花的机会来传递消息,蓝珠正是东海王很早安插在石崇身边的线人。

    连江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道:“都是有关荆州那边的事情,好像有人在调查前任江夏太守萧牧的死因。”

    毓童的薄唇轻轻一勾,冷声道:“萧牧可是琅琊王苦心栽培的人,就这样死在江夏了,真是可惜。”

    潇潇雨幕中,闻骅的牛车渐渐离去,从不远处那漆黑的街巷口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正是刚才那位中年男子,他撑着油纸伞,纳闷道:“店内坐着三个人,刚才匆匆离开的那位像是士族子弟,还有点眼熟,这仨人真是奇怪。”

    这中年男子把油纸伞压的很低,仍旧站在那里,好像是在守株待兔,想要知道剩下两人到底是何来路。

    在甜水街上,有一处四合院,东厢房内微微亮着灯,一个翠衣少女正在认真的绣着荷包,中年妇人坐在榻边整理衣物,口里念叨着:“花姑,苗家人跟着雷寨主去避暑山庄,那是去办事的,你这个臭丫头又去凑什么热闹,听你爹说,这次裴家和王家一块去避暑,光是随行护卫就有好几百人,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规矩太多,你跟湘湘不一样,人家——”

    “湘湘是淑女,难道我不是吗?”

    花姑气呼呼的站起身,走到母亲跟前,手里还攥着那个没绣好的荷包,委屈道:“爹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说什么采矿场出了事,住在城郊的庄子上不安全,让我们回到城里的院子住,他自己却又不知跑到哪里吃酒去了。”

    “你爹只要有烦心事,就喜欢出去瞎逛,甭理他,他是带着伞出门的,也淋不着他,八成又是去古掌柜那里蹭饭去了,待会我也懒得给他热饭了,这一下雨就腰酸腿疼的,看来我也是老了。”

    “娘才不会老呢,爹常说你要是少操点心,就更年轻了。”花姑蹲下身子,开始轻轻的给母亲捶腿。

    这妇人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他是巴望着我多给他点零花钱,这些年多挣了几个钱,他那花花肠子也越来越多了,学着人家去喝花酒,在那种地方花钱还不是如流水一样,我是怕他把家底都败光了,才管着他的花销,你也不想想,咱们家现住着的这处宅院买下来可花了不少的钱,这钱啊,不能乱花,要花到该花的地方。”

    妇人又从花姑手里拿过那个绣了一半并蒂莲的荷包,笑眯眯地道:“花姑,你要是能被哪家的士族子弟看上,咱们家啊,才算是真正的风光。”

    花姑嘟起小嘴儿:“娘,你怎么又提这个了,我可不想给什么士族子弟做妾,好没意思。”

    妇人薄嗔道:“你这个臭丫头,非要喜欢那个苗家小子,他们苗家如今还剩下什么,连个武馆也开不下去了,只能投奔人家雷寨主,跟这样的穷小子过日子,只有受罪的份儿,一年两年还成,一辈子你能受得了?要是你真打算嫁给他,从明日起,你就啃糟糠窝窝头好了。”

    花姑眨眨眼,不吱声了。

    妇人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咱们家虽不算富贵,但也是衣食无忧,哪顿饭不是做你爱吃的,我们通共你一个女儿,不疼你疼谁呢?那些整日里舞刀弄枪的人,我看着就心慌,再说他们苗家先前还在河内郡得罪了人,被人追杀,你要是跟这样的人过活,娘成宿都睡不着觉了。”

    “娘,我明天改吃菜馍馍好了。”

    花姑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先从吃素开始,还能顺便减肥。”

    “一根筋的死丫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我是不管了,回头让你爹治你。”

    妇人撂下话,刚要站起身,却听到门外头有人哎呦哎呦的叫唤着,花姑立马转身跑到门口,定睛一瞧,不禁诧然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乔澹拄着雨伞,一瘸一拐的走着,满脸丧气的说道:“走得太急,摔了一跤。”

    花姑赶忙上前搀扶他,关切的问道:“爹,这下着雨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还摔跤了?”

    “瞧你这样儿,准是没把那桌饭钱讨回来,你也是的,之前非要请朋友喝酒,还挑个那么坑人的小酒肆,吃坏肚子也是活该。”

    这妇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不中听的话,但是却很快去厨房给他热饭菜了。

    花姑扶着父亲走回屋内,看他摔得不算严重,便自去找跌打药膏了,此刻乔澹的脸上却露出得意的笑容,自语道:“这一跤摔得很值,明日可以去古掌柜那里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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