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轻,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怎么还总是像小郎君那般在外头扬鞭骑马,你有时候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了。”程圆圆细声细语的说道:“各家的夫人还是喜欢端庄得体的女郎,你最起码应该稍微打扮一下自己,让她们瞧着也喜欢,以后给你——”
“难道我穿着不得体吗?这身衣服可是新做的,穿着特别舒服,要不要给你也做一件?”
雨轻俏皮的眨着明眸,然后双手托起脸颊,嘟起粉唇,“经常化妆,让皮肤不透气,容易长痘痘。”
程圆圆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没好气的说道:“你的歪理可真多,以后谁敢娶你?气都要被你气死了。”
“那就不嫁人好了,一直陪在爷爷和叔伯们身边,这样生活也不错。”
雨轻浅浅一笑,顿时想起在《围城》里面的那几句话,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内的想出来,而自己既不想走进去,也不愿为如何走出来而感到痛苦,还不如就安静的做个旁观者。
待他们回到避暑山庄,程圆圆和一众仆婢就去了后院,而雨轻远远就望见两位年轻男子正走在竹林间,他们的背影很熟悉。
“公安兄,你之前不是说准备回范阳方城祖宅,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来这里避暑了呢?既然要来,为何一开始不和我们同行呢?”身着浅竹绿色轻衫长袍的年轻男子略停下步子,微笑问道。
他左边之人一身银白色暗纹提花广袖飞肩束腰长袍,头戴玉簪,腰间系着双流苏和田白玉佩,周身素白挺立,上等锦缎光泽度很高,走动的时候会映出光泽,很有书卷气,手里摇晃着绿檀扇,还带着翩然清新之感。
“爷爷觉着天气有些热,还是等转秋凉的时候再回范阳祖宅好了,就让我来裴家的避暑山庄小住,方才裴校尉还说既然来到这里,就不必着急回去,过几日让我陪着他一起去河畔垂钓,我也觉着奇怪,明明有茂弘兄在这里,何须再叫我作陪呢?”
说话之人正是张舆,他是今早刚到的避暑山庄,因为他的爷爷在他临行前叮嘱过他,拜见裴家长辈,要仪表端正,所以他今日所穿的服饰格外精致考究。
王祷笑了笑,“看来裴校尉更中意你一些,范阳张氏是书香门第,家境殷实,你又彬彬有礼,才貌双全,裴校尉多半是想选你做孙女婿,公安兄真是好福气。”
张舆听后,合上绿檀扇,脸上笑容却有些不自然的僵住了,疑道:“什么孙女婿,茂弘兄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公安兄,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糊涂呢?”王祷轻声问道:“你心里应该很高兴,不是吗?”
张舆尴尬的咳嗽一声,不愿与他对视,故意把目光移向别处,口中喃喃道:“有什么可高兴的,就她那个榆木脑袋,不知多久才会开窍呢。”
“如今裴家人来这里避暑,正是你好好表现的时候,你可要把握住这次绝佳的机会。”王祷挨近他低声问道:“公安兄这次是不是有备而来呢?”
张舆打开绿檀扇,装作没听见似的,大步朝那边的竹亭走去,他早就在路上好好思量过,爷爷的态度很明显,他对雨轻是裴校尉认养的孙女这样的身份并不介意。
河东裴氏是北方一等大族,裴家嫡女也都是嫁给高门贵族,更有做了东海王妃的裴康之女,虽然范阳方城张氏算不上北方门阀大族,但是他的爷爷累官至司空,又被封壮武郡公,总摄朝政,威望很高,想要与高门显贵联姻也无不可,但是他的爷爷却更看重人品与才华。
自从张华在溪边垂钓认识了雨轻,就很是喜欢她,觉得她聪慧过人,灵动活泼,还把她当作小友,在鲁郡公府上的一场雄辩让张华更加欣赏她。即便她不是裴家嫡女,张华也十分认可她做自己的孙媳。
张舆在前两年就开始议亲了,不过张华始终把雨轻当作自己心目中最佳的孙媳人选,故而张舆的议亲之事一直没有定音,如今裴家终于开始给雨轻议亲了,并且裴绰最中意之人就是张舆,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张舆很早就认识了雨轻,知道她的性情,更知晓和她亲近的那几人如今都不在这里,论出身家世,他确实比不过那几人,不过裴绰首先想到的却不是他们,而是自己,说明裴绰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倾向于他。
不论是清河崔氏还是范阳卢氏,或者是吴郡陆氏,凭雨轻养女的身份都是高攀不起的,至于高平郗氏,雨轻勉强够得上,不过裴绰对郗遐的印象可不怎么好,那种放荡不羁的性情,更是难以讨得裴家各房长辈的喜欢。
而临近裴府的任家,倒也不失为门当户对,也许裴绰并不是忽略了任远的存在,只是对任远不是很熟悉,毕竟在早些年任府并不是邻近裴府,而且任远总是闭门作画,很少在人前露面,在大多数长辈心里,只有品性好,彼此知根知底,才称得上是良配。
也许裴绰只希望雨轻过随心安稳的日子,但又不想太委屈了她,那么张舆当然就是那个最佳人选。
在溪边初次与她相识,张舆就深深记住了那个在地上算数的少女,之后他总是会去溪边寻她,听她讲那些闻所未闻的自然原理,随着一天天的相处,他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在雨轻独自离开洛阳后,只要张舆去溪边,就会安静的坐在那里等上一整天,他希望雨轻会突然出现,可是这种等待总是成空,直到他在裴府再次遇见雨轻,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少女。
当张舆知晓那只断了线的纸鸢就是雨轻在城郊放丢了的那只纸鸢时,那种淡淡的喜欢已然变成了深深的喜欢,他坚信这就是最美好的缘分。
在张舆和王祷刚走至竹亭,就看到楚颂之缓步走上前来,施礼道:“公安兄,茂弘兄,真是巧遇。”
“子修兄,你也是来这里避暑的吗?”张舆撩袍坐下,淡笑说道:“我的爷爷前一阵子还夸奖了你,说你冷静沉着,才能和见识明达通透,才花了两年的功夫就把沁水县治理的那么好,可谓造福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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