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真的行吗?”
陆玩轻咳一声,“现在还不行。”
成元庆当即被浇了一头冷水,敢情陆玩刚才是在拿他消遣,不过他确实也没什么勇气跑到意珊跟前,他只是个兵家子,念了几年书沾沾文墨气,他本人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除了力气大,他就没有别的优点了,以后还是得混军营,了不起就当个牙门将,意珊哪里会喜欢他这样的粗人呢?
“令尊被陶长史打了一百军棍,你心中可有怨气?”
陆玩把最后一串田螺肉串好后,就擦拭了双手,很随意的问他。
他点点头,忽而又摇摇头,把一串串田螺肉摆到烤架上,苦笑道:“父亲多次对陶长史出言不逊,违反军纪,理应被处罚。”
“可令尊未必这么想,他挨军棍丢了面子,心中怨气可是难消的,当然营中其他将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成元庆略微皱眉道:“这事我也说不好,只是沙羡那边确实不太好打,听我父兄说张昌应该事先利用河道往老巢石岩山寨运送了大批的粮食,即便他们攻打不下穆家庄园,可云梦县和沙羡粮草充足再坚守半年也没什么问题,就这么跟他们耗下去明显于我军不利。”
“昔年赤壁之战时,黄盖向曹操投书诈降,只为保证没有武装的火船不被截击而能够顺利接近曹军水寨,曹操会选择相信黄盖的投降,也是考虑到黄盖曾经做过孙坚的部下,在军中比周瑜有资历,屈居周瑜之下,很有可能心有不甘。
如今陶侃处罚了军中老将,只要把这个消息传到占领沙羡的张放及其部将耳中,不就是现成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
成元庆目光微微闪动,沉吟道:“你想我的父兄向张放诈降,他们会轻易相信吗?”
陆玩时不时翻动两下田螺串,淡淡说道:“准确说是你们父子四人一起投诚,你明早就奔赴沙羡,大闹军营,为令尊鸣不平,公然叫嚣主将,陶侃必会对你军法处置,到时你们再连夜赶去投降,我料张放不得不信。
我的人马到时会水陆双面埋伏在沙羡城门附近,助你们父子一举歼灭张放等人,只要收回沙羡,我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郗遐就能收复云梦县,阿虎也可以成功剿灭石岩山寨,这场战役也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成元庆看着田螺肉应该烤好了,就拿起了一串,笑道:“士瑶,你怎么不派兵支援那个卫玠和郗遐呢?难道你就对他们这么有信心?”
“他们既然敢跑来荆州混,那么自然是做好万全的准备的,郗遐这个治中从事肯定干不长的,也许等平叛了张昌这伙蛮贼,他就快马返回洛阳去了,毕竟他志不在此,也只有阿虎愿意留在这里。”
陆玩从他手里接过那串烤田螺,香味四溢,身边的成元庆直接吃起来,陆玩却突然想起了孙洵,这个新野县公司马歆的幕僚到底准备做什么,若是来做说客的,那么他接下来的目标大概就是周伯仁了。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扯旗叛乱的,要不是张昌他们私造了甲胄弓弩,就是官府中人暗地里与他们相互勾结,私造兵甲对那些蛮族来说难度太大,只能是后者了。”
成元庆连吃了三串田螺肉,然后又喝了半碗酒,陆玩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微风起,他披着外袍凝视着那清澈平静的溪面,月光温柔的笼罩着溪水,载着月光一层一层的流动,波光粼粼,一切都显得这么静谧美好。
陆玩望见一对遍身洁白的鹭鸟正亭亭翘立在水边石矶上,凝然不动,昂首远眺,一抹柔淡的月光映在它们身上,很是幽雅。
忽然一只白鹤扑棱棱的飞了过来,白鹭惊起,一时间水面骤起涟漪。
陆玩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前年所作的那幅《池塘秋晚图》,当时雨轻就在他身边,还拿出一批新制的笺纸样本,种类分为素笺和花笺。
雨轻是模仿宋代花笺纸的制作技法,叫做砑花法,就是用雕板在纸上研压出凹凸纹饰,像什么碧云春树笺、团花笺、金花笺等,这样装饰的既低调又精致的花笺纸在铜驼街和彩虹街上都有售卖,各世家女郎也甚是喜欢这样滑如春冰密如茧的花笺纸。
而陆玩就是在雨轻特制的粉笺纸上来作画,这种笺纸光洁亮丽,其上印有卷草纹图案,很有格调,最后雨轻把那幅《池塘秋晚图》要走了,又送给陆玩好些这样的花笺纸,当做谢礼。
“在这水岸边画上红蓼与水蜡烛,接着画一只分开双足、立于水中的白鹭,作奋力迎风之姿,荷叶欹倾,水草顺成一向,既要画上绿意未退的荷叶,还要画上那种残破的枯荷,作到情态各异,然后再画上一对鸳鸯,一只展翅飞翔,一只悠然游水,水面上还要有片片落花,可以装点出萧索的秋色........”
雨轻在陆玩眼前走来走去,口里不停地说着自己的构思,好像陆玩只是为她代笔作画而已。
“士瑶哥哥,我的构思是不是很好啊?”
“构思是很好,就是自己画不出来,所以每回都要过来烦我。”
“等我的作画水平提高了,肯定会亲自给你画一幅的。”
“恐怕那一天太遥远了,你还不如现在信手涂鸦作一幅,说不定还能值几文钱。”
“士瑶哥哥,我的画作怎么可能只卖几个铜钱,最少也值一两金。”
“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
“这可不是高估,而是最低价,因为每一幅粉笺画仅算纸张成本都价值一两金,所以我的画作当然要卖一两金了。”
陆玩听她这般狡辩,忍不住笑了笑,“笺纸虽然贵,但是在上面一旦画上你的大作,就会迅速贬值。”
雨轻小嘴撅的老高,故意走到他的身后,悄悄将一张写着傻瓜二字的纸条贴在他的后背上,然后就一脸高傲的走开了。
此时成元庆早已将那十几串田螺肉一扫而光,然后拍了拍陆玩的肩膀,笑问道:“士瑶,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没什么。”
陆玩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在溪边踱了两步,心道:我是在担心一个小傻瓜,不知道她如今在成皋县过得如何?那边的案子貌似有些复杂,要是她不插手此事,也许就不会在山坡遇袭了,还有那个李如柏,他又是个什么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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